音樂藝開罐 Wizard of Oz-草地歌手遍地開

素人歌手的話題,過去在專欄裡談了很多,原本不想將舊事重提,但是在下筆前,看到一則電視新聞,讓我忍不住再寫它個幾句。自從蘇珊大嬸之後,在世界各地的選秀節目中,只要長了個大嬸樣的,就被灌上某某國版的蘇珊大嬸。

這天,我看到的是一位大陸版的蘇珊大嬸,這位賣菜的大媽在達人秀的舞台上高唱《送你蔥》,這一聽馬上讓人倒栽蔥,因為她唱的旋律,一音不差,就是已逝男高音帕華洛帝的招牌曲《公主徹夜未眠》,但是她所唱的歌詞完全和原本的義大利歌詞毫無關係,仔細一聽,不得了,她所唱的歌詞,簡直就是菜市場叫賣歌,胡蘿蔔、番茄、芥菜、香菜、芹菜、大白菜、雞腿、雞翅膀全都被她唱了進去,最後還高唱送你蔥,如此充滿創意的另類版本,相信帕華洛帝上天之靈絕對聽到夜未眠。

為何把這首經典詠嘆調改編成賣菜歌?其實這位賣菜大媽想法很簡單,只是因地制宜罷了!熱愛帕華洛帝的她,根本搞不懂什麼義大利文,亂哼之下,把市場周邊的各種菜色全都套進旋律了,沒想到唱起來甚為自high,就這樣一路闖進了達人秀。

    帕華洛帝在天之靈,不知如何面對青菜版的《公主徹夜未眠》。(福茂提供)

選秀節目與微博捧出來的神話
自從選秀節目蔚為全球風潮之後,正規訓練出身的聲樂家,居然得面臨草地歌手的挑戰,在娛樂高度的傳播下,每位拿著麥克風能歌的大嬸、小妹、大叔、小弟動不動就被稱為女高音、男高音,簡直把具有專業定義的名詞,拿來當菜市場名用,而且這股風潮,一路從歐美吹進亞洲,尤以大陸最為劇烈,各種能讓人秀的節目頓時從各省生了出來。之前在網路上看到一則新聞才有趣,「首屆中國民工演唱會」在河南鄭州登場,參與的歌手舉凡建築工人、洗碗工、足療師、農民等,才有資格上台高唱一首。

當英國選秀節目推出保羅‧帕茲、蘇珊大嬸之後,原本以為這波素人風潮可以歇一歇,尤其保羅‧帕茲後繼無力專輯賣座吃緊,蘇珊大嬸不時入院搞崩潰已讓人麻痺,沒想到,英國的前車之鑑不夠力,大陸的草根歌手一位比一位牛,他們有的發跡於選秀節目,更多的是被網路捧出來的神話。

「旭日陽剛」由退伍軍人陽剛和在北京打工的王旭組成,愛唱歌的兩人為了掙錢,主要在北京的地鐵、地下道演唱,一次他們在家中隨性翻唱歌手汪峰演唱的《春天裡》,過程被朋友拍了下來上傳到網上,結果影片在微博上被大肆轉載,兩個人瞬間成為明星還唱上了央視春晚,驗證微博一點都不微薄的力量。

如今「旭日陽剛」中的王旭,還在電影《小健的合唱團》中輒一角,戲中他演出一位帶著孩子小健的單身農民工父親,不過,演戲對他來說應該不需太多演技,因為他只不過從如夢似真的明星生涯,恢復原本農民工的角色。此外,還有「西單女孩」,她也是靠網上的點擊率異軍崛起,以一首《天使的翅膀》從北京西單地下通道,一路攀爬到央視春晚。

    沒有女高音蓋爾吉兒的美,現在很難混歌劇舞台。(EMI提供)

農民登上北京國家大劇院?!
最近當紅的一位「牛哥」,俗稱「大衣哥」的朱之文,今年42歲,來自山東省菏澤市單縣郭村鎮朱樓村,他平時以務農、打零打維生,今年初他興致一來參加山東電視台製作的《我是大明星》,節目中他身穿一襲「軍大衣」,拿起麥克風唱起電視連續劇《三國演義》的主題曲《滾滾長江東逝水》,嘹亮的嗓音驚豔四座,聲音好到讓節目評審誤以為他是冒牌貨。

節目中,評審給他的評價是「有省歌舞劇院歌唱家的水準」,為了證明他是如假包換的農民,節目現場還給他出了些測驗題,先是檢查他的手掌是否夠粗糙,接著問他「種麥子是先下種,還是先澆水?」朱之文回答得專業,「那要看旱不旱了!」

選秀節目突然變成辨識真假農民,引起不少網友不悅,覺得節目太作秀,但是朱之文的身份對於節目來說實在重要極了!如果他只是一位會唱歌的劇院歌手,那有什麼稀奇?只有沒有受過訓練的一介農民,唱出懾人的歌聲才有賣點,好在「大衣哥」不負眾望,的確家境貧困年收入只有五千人民幣,還得養育家中兩名幼子。

朱之文在山東唱出頭之後,比賽晉不晉級已經不重要,透過網路即刻散播的力量,人氣爆衝開始四處征戰,湖南衛視《快樂大本營》、央視《我們有一套》、《歡樂英雄》、《星光大道》等全都找上他,短短兩個月,朱之文將故鄉朱樓村的名號唱響全中國。之前甚至傳出,朱之文有機會登上北京國家大劇院,消息一出,不知多少正牌男、女高音開始冒冷汗。

     沒有佛萊明的氣質,怎能在舞台上飾演伯爵夫人。(福茂提供)
    減重之前的佛格特,在舞台上的確是重量級的女高音。(取自網站)

真功夫,是雅俗文化的界線
在此,不是想看這群草地歌手的笑話,事實上,天賦嗓音是上帝的賜與,但是沒有人能以一首歌曲或是一種姿態,就能闖天涯,甚至從俗文化躍居精緻文化的殿堂。在歌劇界,與素人歌手最接近的聲樂家要屬帕華洛帝,他在正式以男高音過活之前,曾做過老師、麵包師傅,但是他的聲音天賦異稟,唱出來就是上帝親吻過的嗓子(帕華洛帝的聲音貨真價實穿透力極高,可不是透過麥克風、音效做到的),加上他對歌劇從小涉獵,一步一步以完整的劇碼,而非一首口水歌征服世界各大劇院,最終站穩腳步,傲視全球舞台。

當這些具有各方面傑出表現的歌手,被鎂光燈環聚的同時,讓我想起近日在《紐約時報》看到的一篇專題報導,記者以大規模的篇幅,紀錄紐約大都會歌劇院舉辦的一場聲樂比賽,當然這是一場用實力較勁的比賽,比的不是花俏絕招,而是真功夫。參與比賽的聲樂家,大都生活得辛苦,其中不乏知名學府諸如寇蒂斯音樂學院、茱麗亞音樂學院的畢業生,走出校園,發現機會實在有限,首先各地劇院為節省開支招聘並不積極,另外,現在是著重感觀的社會,聲音差一點沒關係但美麗的臉蛋、婀娜的身材很重要。更令人莞爾的是,這項比賽能給的承諾也不比過去,得獎就能獲得劇院簽約的時代已經結束,在一萬五千美元的獎金背後,能夠在劇院唱個小角已經是不錯的回報。

    沒有涅翠柯的姿色,很難擄獲觀眾目光。(環球提供)
大都會歌劇院的聲樂比賽,從一千兩百人當中,選出進入決賽的二十多名歌手,過程絕對是萬中選一的激烈,不怕沒有真功夫。但是因為這場聲樂比賽並非選秀節目,就算比賽中有人多會唱,也不足以成為能與蘇珊大嬸匹敵的新聞亮點。因此只能說,面對這花花世界為主流的時代,希望草地歌手們爭點氣,能夠唱出一番天下,不要浪費觀眾的耳朵,聲樂家們多忍著點,精緻藝術雖高處不勝寒,但總有知音給予溫暖,若想迅速成名可考慮轉換跑道,留下幾滴辛酸淚後,朝向選秀節目邁進吧!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MUZIK古典樂刊》2011 No.54 六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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