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緣

雪泡家搬走了,留下黃貓形單影隻,「不如養牠吧,」鄰居說



家附近有隻白貓,叫做雪泡,常常在牠家門前玩,見到我們就喵喵的跑過來,依偎在腳邊,摩來摩去,好不親熱。陪我們散步的女兒看了好喜歡,就去逗弄,日子久了,找雪泡玩,就成為女兒下班後最主要的休閒活動。
入冬的一天,女兒出門卻沒有看到雪泡,呼喚了一聲,只見牠從另一個鄰居門口跑了過來,仔細一瞧,才注意到還有一隻大黃貓躲在那邊陰影裏,原來雪泡是跟牠在一起。天這麼冷,雪泡不回家,卻跟牠在一起,彼此取暖,那種友情,令我們相當感動。
天氣變暖時,雪泡家搬走了,留下黃貓形單影隻,怪可憐的,而女兒也很惆悵。這時正巧碰到鄰居,抱著黃貓在嬉戲,就與他談起雪泡離開引起的失落,以及家中老貓升天、老鼠為患的情形。正說得咬牙切齒之際,鄰居開口了:「你們沒有貓,養這隻吧。」我嚇了一跳,他進一步解釋,這不是他的貓,他已經有兩隻,養在家裏,黃貓是被棄養的,看牠可憐,才在門口餵牠。這麼一說,我就恍然大悟,真是錯怪了他。冬天時,我還跟女兒抱怨,這家明明有兩隻波斯貓,總是站在溫暖家裏的窗戶邊,也不把這隻大黃貓帶進屋裏,怎麼那麼偏心?
明白了是無主的貓,我馬上答應收養。鄰居說牠叫「橘子」,大概是因為牠是橘黃色的緣故。女兒很興奮地說,到了新家應該有新名字,為牠改個女生名字「咪卡」,因為黃貓很安靜,應該是女生。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將牠帶回家?貓是不會隨便進別人家門的,尤其是這種在外流浪了一陣子的老貓。所以第一步就是要牠到我們家門口進食,第二步再慢慢引牠進門。計畫好,就開始進行,先買了貓食,放在門口等牠,再要求鄰居不要繼續餵,這樣雙管齊下,餓了牠就會過來。
可是咪卡完全不配合,叫了也不來,我只好移尊就教,每天早晚拿碗貓食,坐在鄰居門口餵牠,我也乘機順順毛,摸摸牠,表示友善,建立感情。如此這般,努力了好幾個禮拜,貓碗也從鄰居門口向我們家,慢慢移動過來,可是總有一條無形的中線在那邊,超過那條界限,咪卡就不肯走過來。我們猜測,那是貓之間,彼此劃好的疆界。
逼得沒辦法,終於有一天我下定決心,非把牠弄過來進食不可,可是沒人肯做惡人,只好老媽我親自出馬。只見映著夏日夕陽的餘暉,一個滿頭大汗的老太太,又捧又抱著一隻大黃貓,快步衝過那條界限,到家門口放下餵食。既然禁忌已經被我打破,咪卡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每日早晚自動報到,在門口等著牠的食物。
我們家有隻小狗,可能因為這個緣故,第二步始終沒有成功。試了幾次,咪卡都不肯進門,只願意在大門口待著,即使冬天也一樣。我們只好擺個大紙箱在那裏,再墊上毯子,這樣就成為牠戶外溫暖的家。
夏天又到了,咪卡始終沒有要住進來的意思,老鼠仍繼續猖獗,我們受不了,只好又領養了一隻小貓,以便把老鼠趕走。沒想到立即奏效,小貓一進門,在家裏一跑一跳,鼠輩聞聲喪膽,馬上搬家,從此天下太平,可以高枕無憂。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貓也一樣。太平日子沒過多久,咪卡就不見了,接連幾天沒來進食。正感到奇怪,卻發現小貓尾巴上,有明顯被抓咬的傷痕,心想不妙,外面有什麼凶險,會傷害小動物?女兒從社區網站得知,有土狼在附近林園出沒,好幾隻鄰居的貓,都被咬得支離破碎。咪卡是不是也遇害了呢?我們在擔心猜疑中度過了兩天,第三天下午,才出大門就見到了咪卡,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裏。
驚喜之餘,卻見牠骨瘦如柴,滿臉是血,喉嚨上還有個致命的傷口,很深的洞,似乎都能看到裏面的氣管了。牠低下頭,想吃東西、喝水,勉強張了張嘴,很艱難的舔著舌頭,卻又無力的放棄了,顯然是喉嚨上的傷太嚴重,使牠無法進食,這種情形,應該已經有好幾天了吧?
那幾天不見牠來,可能是逃離險境之後,傷重不能動彈,昏睡過去。好不容易熬過來了,才出現在我們面前?二話不說,我們將牠用毛巾包起來,馬上驅車送去急救。獸醫檢視後表示,情況很嚴重,牠傷口又深又大,還發炎流膿,得費心調理。於是在清理血污,消毒殺菌,縫合傷口,打消炎針,打點滴,一連串作業後,還留院觀察了兩天,終於把牠救活過來。
這期間,我們為咪卡擔了許多心,家人心情不免都有些沉重,然而有趣的是,獸醫為牠全身檢查時,告訴我們,咪卡是個男生,倒是讓我們有點意外,原來牠是個「西貝」姑娘,大家不免好笑。
咪卡傷得很重,即使半條命撿回來了,依獸醫囑咐,也必須待在屋內靜養三周,不得外出,否則傷沒養好,再遇到土狼,就一點生機都沒了。咪卡為了活命,不得已在屋內養傷,卻也得到了與小狗相處、了解的機會,三周過後,牠也不再逃避,大大方方的住進我們家,從此咪卡因禍得福,正式成為家貓,再也不用風吹雨打,日曬雨淋的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