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益行動:我在急診室當志工

看似微不足道,卻舉足輕重

雖然我當過很多不同種類的志工,但我從來沒考慮過到醫院當志工:一來,我害怕血腥場面,不喜看到生離死別;二來,我有低血壓和暈眩問題,萬一當到一半忽然昏倒,助人變病人,反成累贅。然而,去年五月三十日下午,我將生病的父親送到急診,看著他昏迷不醒的模樣,一向獨立堅強的我,竟也茫然起來,渴望有人安慰與協助,尤其當晚父親永遠地離去,更教我不知所措。
幸好,有醫護人員貼心相助,讓我漸漸回神,站穩腳步,把事情一一處理完畢。因著這個原因,我決定到醫院急診室當志工。不過,親友得知後都投反對票─新冠肺炎病毒陰影尚在,急診工作不輕鬆,加上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可是,我覺得身體不好更應該當志工,生命的長度無法控制,要把握時間回饋世界,免得將來沒機會。
面試時,數十位新加入的志工唯有我選急診,不是膽子比較大,是我對這個工作了解太少。八月初開始實習,才知一切和我想像的差很多。本以為只要站在那裏指引迷途家屬,或協助行動不便的病患,誰知除了上述工作,還要量耳溫、血壓、血氧、幫病人掛手牌、領藥……
記得醫院量血壓都是請病人將手伸進機器,按個鈕就好。但急診量血壓卻是由志工用一大塊魔鬼氈綑在病人手臂上─光這個動作,我就被負責帶領的資深志工糾正無數次,因為沒有綁緊,血壓會量不準。還有耳溫槍,以前當警衛曾用「額」溫槍幫人量體溫,隔空射擊,無須和人有肢體接觸,但「耳」溫槍不同,必須確實將槍頭放入耳蝸內才能量得精準,否則誤差很大。因為生疏,不敢將耳溫槍放到正確位置,尤其遇到長髮遮住耳朵的女生更是害羞,結果也是不斷被資深志工打「槍」。
再說識別身分的手牌,掛上前要先確認病患的「名字」和「生日」,以免冒名頂替或錯識,我有老花,識字吃力,某次看到一位滿頭花髮的阿姨居然跟我同年,我當場愣在那裏─病的摧殘真可怕。由於必須接觸病患手腕,掛手牌又類似戴手表,動作細膩繁複,身為農夫粗手粗腳的我,每次都在發抖中完成,有時太緊張,把病患手腕勒得過緊,只得立刻道歉,並告知新手上路,請多包涵。
我值的是假日急診志工,而假日醫院休診,所有志工也都休息,整棟醫院唯我一個志工,偏偏病人都湧入急診,各種疑難雜症皆有:被下藥的、被家暴的、驗親子鑑定的、全身是血的、快斷氣的……警察和消防人員是常客,沒有其他志工可以求援,護理師又自顧不暇,每次上線前壓力都很大,與其說自己是志工,似乎更像社會新聞記者。
這是一份需要心臟夠強、動作夠敏捷才能勝任的工作,偏偏我的舉止向來笨拙,難怪帶我的資深志工建議我轉到其他部門。但,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但,當督導問我是否能適應時,我又回他:「我也不知道能做到何時。」
每次上線都以為急診會遇到的狀況大概就是如此,再沒有驚訝了,結果下次來又是另一番震撼教育,每次都有新的挑戰,病人果真百百款。
如今,三個月的實習即將結束,不斷詢問自己是否要繼續下去?想了千百種正當理由可以離職,例如暈眩、胃潰瘍……可奇怪的很,只要一換上志工服,我的病就全都好了。
閒暇時,胡思亂想,常覺得自己的存在可有可無,但是護理師一忙起來,我就變得很重要。有時病人對路過的護理師哀求一杯水卻不可得,他們不知護理師的忙碌,這時我就可以派上用場。又或者很多病患覺得等待過久,又不知向誰訴說,不支薪水、立場中立的我,就能理直氣壯地走進診間幫病患詢問,或者默默接下他們的委屈。
急診室的時鐘,其實分成兩個世界。醫護的時間永遠不夠用,等待的患者則往往時間走得比現實還快,可能只過了十分鐘,卻覺得好像等了半小時。大概也只有志工才有那個美國時間去耐心地傾聽和解釋,只要三兩句話,便可能消弭患者和醫護之間的誤會,平衡急診間的氣氛。
看似微不足道,卻舉足輕重。我終於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價值,為了服務更多病人,生病的我也開始積極就醫、養身,希望能繼續這個志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