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恩難忘/和貴群

和貴群

老師,是人生中一個最溫暖最深情的辭彙,伴隨我從步入學堂到踏入社會,從懵懂無知到飽經歲月曆練,我的每一步成長都融入了眾多老師的關愛。師恩如山,終生難報。


段炳璋老師是一生都令我景仰並視之楷模的恩師。由於他的博學和敬業更由於他的人品和在當地的影響,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他從一中教導主任提拔為我們縣分管教育衛生副縣長,他運籌帷幄嘔心瀝血的執著改革,分管的行業大有起色,在我任職的那個小縣他是無人不曉的名人。在他乾淨整潔的辦公室雪白牆上有他書寫的蒼勁淩厲的書法對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時至今日,我尚不知這幅對聯為何人所作,但老師將它高懸於牆實在是暗示了他做人做事的風格和人生座標。任何改革都會觸動人們的利益,任何利益的調整都會讓一部分人失去心理的平衡而做有愧於心的舉動。教育和衛生是從業人員密集而龐大的行業,各種合理不合理的要求最強烈,面對各種要求和誘惑,老師堅守的信條就是大局利益高於一切,只要無愧於心。

基於工作原因更由於師生情誼,我與老師相交相知幾十年,小縣城各行業都有受教於他的學生,不說桃李滿天下也是桃李滿園了。他生活簡樸幹事風風火火,不論哪個學生有點滴進步他都會報以真誠的祝福,這一點就連學生所在單位的領導都大受感動,說是做他的學生真幸福。

如今,老師在若干個崗位任職後已退休近10多年了。由於他博學多才、心地善良、大愛無私,這麼多年來他依然用手中的相機和筆記錄著時代的變遷,先後出版個人攝影作品集6本以及多部志書。一有時間他就揮豪潑墨,他的書法作品多次在省內外參展並獲獎,老師組織並指導的詩詞書畫和攝影愛好者隊伍不斷擴大,並在各種活動中頻頻獲獎,老師已愈七旬,但精神煥發,步履輕盈,依然眉清目秀,談笑風生。

每每見到老師,我都會想起當年他牆上那副對聯:“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是啊,無愧我心應該是我們做人的底線,每個人都能做到無愧我心,我們不就做到了心底無私天地寬,戒除浮躁,心寬心安了嗎!


和志揚老師是我初一年級的語文老師,是“文革”前雲大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也是我們村屈指可數的名牌大學畢業的佼佼者。

1976年,我們由貧下中農協會推薦上了初中。目睹十年文革浩劫,知識份子人人自危,他對學生小心翼翼,我從未見他呵斥或指責過哪怕調皮搗蛋、不守紀律的任何一個學生。唯獨對我特別“嚴厲”。我的故鄉冬天寒風刺骨,手腳凍瘡叢生。文革剛結束,名義上是上了初中,而實際上沒有課本可讀,語文課基本是學報紙社論和時事政治。只要是語文課,他都要叫我拿粉筆在黑板上板書,讓全班同學抄寫,一節課結束,大家抄好了出去曬太陽,而我必須坐回座位再往本子上抄寫一遍,沒等我抄寫好上課鈴就響了,我連出去上個廁所都沒有機會,並且他要求我必須在其他同學進教室之前抄寫完成,如有錯漏,晚上回家重抄一遍,而且他還一目十行地檢查。如此嚴厲讓我對上語文課十分頭疼,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煉後,我才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節奏。

我走上工作崗位多年後,我的老師因其雄厚的文字功底被調離學校專職從事文字編纂工作,而我又陰差陰錯地被組織安排到這個部門負責,老師便成了我的部下。從事文字工作枯燥乏味,周而復始單調又辛苦,可他整天樂呵呵地從不言苦,在我面前也沒有半點師長威嚴和擺什麼架子,盡心竭力支持我的工作,特別是遙想當年初一年級他為何讓一個12歲的少年幫他板書之事從不提及,好象世界上從來就不曾發生過,只是用那一雙充滿慈祥目光默黙地關注我,我從他的目光裏讀懂了那束深沉的父愛,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知道沒有那一段艱苦的磨礪,可能也沒有我的今天,我也從沒有表白過謝意,任何感謝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唯有不畏艱險勇往直前才是最好的回報。


熊貴華老師是我初三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他給我們上的第一節課是寫作文,題目《每當九九倍思親》,每人寫一篇懷念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作文。

熊老師當年是縣委報導組的骨幹,走遍全縣也寫遍各行各業先進模範人物,是縣裏公認的筆桿子。從事教育工作後因其廣博的知識和豐富的閱歷,是受人尊敬的學科領頭人。 因為是對偉大領袖的無限崇敬和愛戴,這次的作文我竭盡全力把學到的知識都不遺餘力地傾注到作文本上,深深地表達了對領袖的崇敬、愛戴和思念,幾乎是含著熱淚一氣呵成。

作文本發下來後,我看到熊老師用紅墨水寫的批語:這是這次作文中最好的一篇!並且還在班上對我進行點名表揚。有時,老師的一句話可能改變學生的一生,這次的表揚讓我對學好語文充滿了信心。

後來,熊老師曾擔任校長、一中教師,都深受學生和社會讚譽,再後來奉調縣裏籌備普米族文化研究會、擔任縣政協文史資料工作委員會主任。由他主筆主編的《普米族》、《普米族志》等著作深受社會名界廣泛讚譽,散文集《雪盤賦》以及《新時期雲南少數民族文學作品選·普米族卷》入編的散文受到文學界廣泛好評,是社會公認的普來族著名文化學者、作家。只可惜,天嫉英才,由於多年伏案勞作,積勞成疾,2023年7月不幸辭世。斯人已去,思念綿綿。


牛維明老師是我在師範讀書時的地理老師,平時不苟言笑,上課及其認真。從來不帶教科書和課本,空身子來空身子去,粉筆字寫得娟秀,不同顏色的粉筆往黑板上龍飛鳳舞,世界地圖、中國地圖、州縣地圖恰似拓下來貼上去,翻開課本一對照,讓人嘆服如此神似,他的課在學生心目中幾乎神化。

進學校不久,有一天,他把我叫到他的宿舍,對我說:從本周開始,每週六你要負責師範部的黑板報,認認真真地寫好,週六完不成,周日必須完成。黑板報的內容我給你準備,版式設計幫你做好,明天就是週六了,你先回去吧。

牛老師的話幾乎是命令的口吻,根本不容我任何商量的餘地。從那一周開始,每逢週末,其他同學下街看電影、找老鄉,而我孤零零地一個人在教學大樓院內墊兩條凳子爬上爬下風雨無阻地認真抄寫黑板報。幾個星期後,牛老師拿了一把鑰匙給我說:這是我宿舍的鑰匙,筆墨紙硯都給你準備好了,還有王羲之的字帖,你的字還需要認真地練一練,每天晚自習後練一小時,平時你隨時可以自已進去練習。不容分說就走了,我定定地站在那裏,心想,我怎麼就那麼倒楣。

後來陸陸續續在晚自習後去牛老師處練習了幾次書法,他總是循循善誘,從握筆到運筆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授,但我實在吃不了苦,便悄悄地把鑰匙留在他書桌上並推託身體有恙便沒有再去。可牛老師似乎也沒有什麼反應,一如既往地對我關懷備至,只是黑板報一直沒有讓我放棄。

兩年後師範合併,最後一年我們合併到了自治州師範學校,離開了原來的學校,也離開了牛老師。到了新學校,一段時間後才知道我們的新班主任是一位書法家,那飄逸的行書讓人大飽眼福,看到老師的書法作品真叫人流連往返。

畢業後回到原來曾經讀師範的山國小鎮當老師,趁週末到學校看看才知道牛老師已退休回了麗江。

40多年來,一直忙於工作和生計,如今耳順之年,我也退休了,回首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每每想起牛老師,心中總是隱隱作痛,總覺得愧對牛老師對我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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