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把財富都藏進肺裏（組詩）／齊鳳池

齊鳳池

1
父親很吝嗇
一咬牙
把一塊煤炭吞進了肚裏
他認為手裏的煤
是一壺散白酒
一盒劣質香煙
妹妹的嫁妝
吝嗇的父親
把煤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退休前
他把積攢的煤
都吞進肚裏
結果
吐出一口比煤還黑的血
父親真吝嗇
把所有的財富
都藏進肺裏
走進爐膛
還緊緊攥著一塊煤

2
在星光照亮家園
筆尖上的火苗
閃爍詩情
寒冷的日子
筆尖上的爐火
照亮過靈魂背面和正面
幾行詩溫暖了愛人
從家門到煤礦大門
一眨眼
走過了祖父和父親
兩顆血氣方剛的種籽
揚花了一個多世紀
終於抵達草尖
成為一滴純淨水
草尖上的露珠
倒映出他們面容
井架上的燈很刺眼
穿透冰封土地和寒冷心
在類似這樣的夜裏
筆尖上的爐火正旺
輝映著歲月根部
那些挖煤的男人
黝黑鋼鐵隊伍
每天攆著一輪太陽
向高度一步步邁進

3
從前他手中的煤炭
足斤足兩
幾塊煤
能養活一窩孩子
後來孩子一個個成家了
他手中的煤變輕了
挖了三十六年煤
最後，他被一塊煤
擊倒了
黑甘草黑甘露醇
輸進他乾癟的脈管
能聽到他脈管裏
有流動的聲響
他的腹部浮腫
肺裏很重
他想咳出一口減輕壓力
結果咳出黑色的血
他目光走不動那天
他成了一把灰
遺憾的是
到死也沒明白
煤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