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普丁的閃電戰對上澤倫斯基的認知戰,一代梟雄為何敗給一介演員?

「老愛騎在戰馬上,大秀肌肉、睥睨天下」的俄羅斯總統普丁,恐怕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栽在一個曾經「只能站在劇場上,略施演技、娛樂眾生」的喜劇演員(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身上。

儘管整個俄烏之戰仍未完結,誰也無法預言這場極具戲劇張力的戰事,在「The End」字幕浮出前,最後一個收尾畫面,將是什麼?但從一連串大開外掛的發展預測,到終了,俄羅斯就算「勝戰」,亦是「慘勝」,烏克蘭即便「雖敗」卻也「猶榮」。

只是,最讓普丁費解的是,明明戰功彪炳的他,怎麼打一場連美國都預判十天就能輕取的「閃電戰」,都會淪為軍紀渙散、左支右絀的「消耗戰」?而一位掌權逾20年,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政治老將,又怎會窮於應付一個在自己眼中戰力懸殊、人設庸懦的政治跳樑小丑?

儘管眾人皆說,一切歸咎於普丁的過於輕敵。但公允來說,其實在這場戰役之前,任誰都看不出,素人參政的澤倫斯基能有扭轉乾坤的本事。

翻開澤倫斯基的歷史,他因為2015年的一齣政治諷刺喜劇《人民公僕》,演了總統,從此踏上政治之路。而其實在開戰之前,他的政治表現可說是乏善可陳。在選舉時,他的政見台辭從沒講清楚過,後來真的選上總統,在國際舞台也搶不到多餘的戲份。

偏偏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回被迫參演俄軍入侵的這場實境秀,沒有腳本的澤倫斯基,竟跌破眾人眼鏡,把戰時領導人的英雄角色,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無論你認不認同澤倫斯基當下的決策與表現,不得不說,在2月24日戰爭嗚槍開打後,猶如打通任督二脈、戰鬥力破表,順而將自己的人生情節拉至最高潮。

首先,當美國說要幫他逃離烏克蘭時,他一反過去給人懦弱的形象,霸氣上身:「我需要彈藥,而不是搭便車。」隨後,他宛如電視生存遊戲的最後參賽者,三不五時來個自拍,每次場景都不一樣,日以繼夜、不斷昭告天下:「我還在、我沒逃跑!」

媒體會稱他像是穿著橄欖綠T恤的邱吉爾,其來有自。

從戰事一開張,澤倫斯基的「致電之旅」從未停歇,光2月26日,便以電話聯繫了法國總統馬克宏、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印度總理莫迪、德國總理蕭茲、天主教教宗方濟各、英國首相強森⋯⋯在一通通的電話中,他挨家挨戶求援、敲鑼打鼓請求制裁俄羅斯。

果真,他贏來豐厚的戰果,取得扭轉局面的先機⋯⋯。不但許多國家相繼情義相挺,他自己也收割了前所未有的聲望,2月27的一次民調,其支持率高達91%,是開戰前的三倍,他甚至更成為各國爭相邀約的世界級政治明星,徒然在國際史上留下最值得玩味的一頁。

只能說,向來老謀深算的普丁,這回失策的是,他忘了在這個「認知戰」當道的時代,其實「筆鋒比劍利、直播攝影機比先進戰鬥機有效」。換言之,普丁這次輸給澤倫斯基的,正是宣傳認知戰!

雖說,曾被指控干擾美國選舉的普丁,亦是活用「認知戰」的箇中好手,但對上戲魂十足的澤倫斯基,顯然高下立判。

自開戰以來,烏克蘭的社群媒體就很懂得善用真實場景,聚焦、放大特定的宣傳點,如強力放送俄機被擊破、將軍被俘虜、烏國的斷垣殘壁、人間煉獄的畫面⋯⋯對內,激勵士氣,對外,讓各國對俄羅斯同仇敵慨,更在在向世人宣示,烏俄兩國扮演的是善惡分明、截然不同的角色。

相對於俄國粗製爛造地用deepfake軟體製作澤倫斯基向烏國民眾「宣稱投降」的假影片,破綻百出、一下就被識破,烏克蘭無懈可擊的宣傳影片,旋即彰顯了兩者的高明與拙劣。

事實上,認知戰並非現代的產物。2200多年前楚漢相爭時,漢高祖劉邦將楚霸王項羽的兵馬逼到垓下,當時張良就計獻劉邦,率領漢軍在漆黑、寂靜的夜裡,吹起簫、唱起悲戚的楚歌,致使項羽的楚軍,在歌聲淒淒的迴盪下,軍心潰散,連項羽也在烏江邊上「舉劍自刎」而死。

自此之後,「四面楚歌」就成了認知戰的最佳典範。只是,歷經千年的進化迭代,如今的認知戰,已有更先進的樣貌。

以澤倫斯基為例,多年的戲劇底蘊,讓他能精準掌握表達重點和節奏感,更懂得借重場景來營造氛圍,甫以其獨有的沙啞聲作為武器,簡直無往不利。

他很清楚,戰爭最具張力的故事就藏在最危險的地方。也因此,他的影片總以戰事第一線為背景,而他更知曉,自古以來,衣著如音樂、電影和文學,都有傳遞政治訊息,左右輿論風向的效能。

於是,有別於一般領袖的西裝革履,開戰後,他只身著繡著烏克蘭軍徽的綠色T恤亮相,鬍渣則是越多越頹廢越好,因為他深知,藉由這些「符碼」,他可以向世人傳遞,自己「與民併肩、以小搏大」的人設。

此外,憑著天生的行銷嗅覺,為了擄獲人心、召喚共識的澤倫斯基更明瞭,不同的TA各需量身訂作的說帖。

面對英國,他用的是在二戰時期,主戰的英國前首相邱吉爾駁斥「緩靖(姑息)主義」時的口吻,夾以英國文豪莎士比亞名句「生存或消亡」(to be or not to be)軟硬兼施地說服英國:「別再縱容俄羅斯了!」

對美演說時,他善用美國人權領袖馬丁路德的名言「我有個夢想」,道出他希望西方國家設禁航區的要求,並以珍珠港事變、911事件喚起美國的同理心。

戰爭生靈塗炭,最終仍須走上談判

他更深諳經歷原子彈襲擊、福島核災是日本痛點,因而到日本時,則提醒日本人必需共同阻絕俄羅斯可能動用核武的風險。

更絕的是,就連面對對手普丁的子民,他也能以「別送兒子上戰場」,向俄國母親喊話。

但,畢竟戰爭是殘酷的,無辜的是百姓,就算澤倫斯基的認知戰大獲全勝,永遠都比不上戰事能和平落幕來得重要,到頭來,他最終仍要和普丁走上談判桌、相互斡旋。

只是,這場實境秀的完結劇本,澤倫斯基到底要以戰止戰,或以戰逼和,甚至要讓步到什麼地步?都牽動著兩國的生靈及世界的和平。

回顧戰事起源,儘管俄羅斯的跋扈令人髮指,值得撻伐,但亦有國際評論家指出,其實普丁早已設下「烏克蘭不能加入北約」的底限,要不是美國的搧動、歐盟的曖昧、澤倫斯基的輕估風險,執意加入北約,成了俄軍侵烏的藉口,又怎會引爆戰事的導火線?

更有人認為,倘使世界各國能提前認知到「戰爭的殘酷」「和平的無價」,若在戰事前,澤倫斯基旋就能超前預警、持續調停、多方斡旋,或許就不會讓成千上萬的百姓生命,在政治的角力下白白犧牲了。

《遠見》本期封面故事〈企業新標配—永續長〉,表面上是描繪當「淨零碳排」成為普世價值時,企業將衍生一項新職務—永續長。實際上卻也是從永續長的視角,洞悉到執行「永續」工程時,所引發供應鏈衝突,以及部門運作的利益糾葛。

其實「永續」和「和平」有著許多共通點。他們都是人類的普世價值,而執行「永續」工程時,企業或部門免不了的利益犧牲,跟追求「和平」時,各國必要的讓步,更不謀而合。因此,企業要達到「永續」目標,就跟參戰國要換取「和平」一樣,都少不了有效的「遊說」「調停」和「斡旋」。

正因如此,永續長不只要有澤倫斯基「凝聚共識」的魅力,或許更要有「洞見觀瞻、化解歧見」的遠見,如此才能潤滑「永續」的齒輪,讓永續工程運作順遂。

總之,在我們譴責發動戰事的普丁,其實更期許,運用「認知戰」四兩撥千金的澤倫斯基能更有智慧,同時考量烏俄雙方的立場,尋得兩國共好的最大公約數,當作和談的誘因與籌碼,最終讓世界和平、全球永續。

【本文摘自遠見雜誌04月號;更多文章請上遠見雜誌官網:https://www.gvm.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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