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聲一片／周桂芳

周桂芳

清晨五點多，天還沒有泛白。我早起，沿著尹家湖湖畔晨跑，一路上，聽取蛙聲一片。

我驚喜，原來不光是鳥兒起的早，青蛙也起得早，真的是早起的青蛙有蟲吃。我豎起耳朵，靜靜地聆聽這美好的春之聲。“呱呱—呱呱”，一聲引來萬聲和，湖堤兩邊的蛙聲一聲接一聲，一聲蓋一聲，一聲賽一聲。

聽到這一片蛙聲，像擂響的戰鼓，鼓鼓振奮人心，催人奮進。我不由的甩開了膀子，加快了步伐，提高了配速，迎著春風，去追趕東風的曉白，噴發的朝陽。

美好的春光，週末一家人出動，驅車去郊外的鄉村爬山。映入眼簾的是成片的黃亮亮的油菜花。鋪天蓋地，一片油菜花海。黃綠相間，一層一層，梯田如浪，層層疊疊，纖陌眾橫，好一派美好的田園風光。沐浴暖陽，清風佛面，聞著油菜花的清香，一路步行上山。在一片坡地，我又聽到蛙聲一片。這蛙聲可比城裏湖畔的蛙聲更響亮，更歡快，更熱烈。“呱呱——呱”，一聲高一聲，一聲賽一聲，高亢嘹亮，此起彼複。蛙聲鼓鼓，像春天的鼓點，在山谷間回蕩。山坡上一片李花開得正白，桃紅柳綠，霧靄飄渺，炊煙嫋嫋，遠去有辛勤的農人正伴著蛙聲鼓點忙春耕。

萬物復蘇的春天，人勤春早，春耕備耕也特別繁忙。幾場春雨後，蛙聲鼓鼓響，土地蘇融了，稻田也滋潤了，池塘的水滿了，溝渠的水在“嘩嘩”地流淌著。楊柳在對鏡梳妝，長髮飄飄在水面上，蕩漾起粼粼的波光，撩動了一池春水。剛探出頭的青草幼嫩光亮，爬山跑累的兒子調皮地赤腳走在草地上，酥癢得“咯咯”地笑，笑聲在山谷間回蕩。我站在一棵大樟樹下休息，仿佛可以聽見樟樹在“嗶剝”地抽枝拔節，長出微紅的嫩葉。

“呱呱呱”，又傳來的鼓鼓蛙鳴聲。蛙聲鼓鼓，叫醒了春天，叫醒了鄉村，叫醒了農人。鼓鼓蛙聲，聲聲入耳，聲聲入腦入心，催得農人不能懶惰，催得農人忙著春耕。蛙聲鼓鼓，催人扛起鋤頭，一鋤一鋤敲開土地的窩心；催人趕出水牛，一犁一犁犁開大地的詩行。

鄉村的春天，是被蛙聲叫醒的，是被鼓鼓蛙聲攪動的，是鼓鼓蛙聲開啟了大自然界的音樂盛會。村頭畈尾，田間地頭，溝渠塘邊，各種青蛙昆蟲就開始活潑亂跳地“唧唧”“啾啾”“咕咕”“呱呱”地大合唱了。高低聲，二重唱，三重唱，小合唱，大合唱，一聲接一聲，一聲連一聲，一聲蓋一聲。整個畈野，唱得最熱烈、最激昂、最狂歡、最奔放的是蛙聲。蛙聲鼓鼓，一聲引來百聲千聲萬聲，一鼓響引來萬鼓鳴，這樣雷鳴般的戰鼓，這樣一聲緊一聲的鼓點，催得農人怎麼能閑得了，坐得住？

“呱呱——呱”，我聽見一只蛙在歡唱，那節奏鼓點分明，清晰悅耳，一聲高一聲，永遠不累，重複地唱歌。再細聽，“呱、呱、呱——呱呱”哪里又有一只蛙，接上了幾聲蛙鳴，像是在二重唱，很默契地配合著聲部和著聲。真是一群精靈，調皮活潑，生動有趣。聲聲蛙鳴，讓我想起我從前教過的一群天真可愛的小學生。課堂上，他們爭著搶著回答我的提問，你舉手剛說完，他就把手高高地舉到頭頂，自發地站起來搶著發言。他們都是躍躍欲試的，他們都是積極向上的，他們都是朝氣蓬勃，他們像春天裏的精靈。

蛙聲鼓鼓，如潮水湧來，聲響攪動了群山樹木隨鼓點搖曳起來，整個鄉野充斥在一片“呱呱─呱─呱呱”的蛙聲中。有兩個辛勤的農人正在菜園裏伴著鼓鼓蛙聲一鋤一鋤地挖地，先挖出已經老了開花罷園的紅菜苔，再彎腰低頭，一一栽下一壟壟四月白的白菜。農人把挖出來的開滿黃花的紅菜苔，細心地裝在兩個大籮框裏挑回去喂豬喂雞。踏著一片鼓鼓蛙聲歡快的鼓點，那彎彎的扁擔在肩上閃閃生風，體健辛勤的農人走路都帶風。遠去，那趕牛的農人，高聲吆喝一嗓，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鞭，健壯的牛兒就踩著擂起的鼓點蛙聲，走得飛快，一路把犁鏵拉得飛起，掀起蘇融的泥花四濺。真的是翻開了春天泥土的芬芳，幾只白鷺聞香而來，圍著牛兒上下翻飛，翩翩起舞，歡快地跳起了春天的圓舞曲。

蛙聲鼓鼓，叫醒了鄉村，叫醒了大自然，叫醒了整個春天。

蛙聲鼓鼓，叫響了大自然的各個角落，也穿越到了美好的詩詞裏。“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蛙聲籬落下，草色戶庭間。”“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何處最添詩客興，黃昏煙雨亂蛙聲”……這些蛙聲穿過時間長河的美好，為生活增添了無限野趣。

“黃昏煙雨亂蛙聲”，這個“亂”字，用的真好。整個村莊，滿個田畈裏，整個耳邊，都是一片蛙聲。“咕咕”“呱呱””哇哇”，你辨別不清那蛙聲究竟來自何方？是田東頭，還是田畈尾，還是池塘邊，還是港邊下，只覺得，那蛙聲從四面八方奔騰擁擠湧來。“呱呱”的蛙聲，時大時小，時疏時密，時清時濁，時高時低，時遠時近，像鄉村的春天交響樂，響徹湛藍的天空，攪活一塘碧水。

蛙聲一片，讓我想起兒時的快樂時光，那些美好的記憶讓心溫暖如春。

蛙聲鼓鼓，悅耳動聽，吉祥討喜，振奮精神。

蛙聲鼓鼓，寓意著又一年春天的耕耘和秋天的豐收。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