鰱魚風箏／王靜

王靜

天上風箏飛，地上人兒追。週末回老家，在江邊散步，一抬頭看見漫天飛舞的風箏像彩色的糖豆鋪滿藍藍的天空，這不禁讓我想起童年裏酷愛做風箏的父親。

幼時，“放風箏”是我最喜愛的春日活動。那時，一到春天就開始期盼春風趕緊吹起來，期盼趕緊放學寫完作業去長江邊放風箏。“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是對我童年的真實寫照。

放風箏是我的樂趣，做風箏卻是父親的樂趣。他還因為風箏做得好，在市里舉辦的手工藝大賽拿過二等獎呢。有一年春天，父親提出要做一個與眾不同的鰱魚風箏。

那時候，春天的風剛把草吹綠，父親就開始為做鰱魚風箏忙前忙後了。天沒亮，他便拿著鐮刀，踏著晨露，去竹林砍竹。父親說，“早晨的竹子有朝氣，韌勁兒好，最適合做風箏。”砍竹、去葉、剔雜屑等，一氣呵成。處理乾淨後，父親將竹子綁在一起，扛在肩上，慢慢悠悠往家走。有鄰居問：“又砍竹子給閨女做風箏呢？”父親點頭笑笑說：“給你家閨女也做一只。”到家後，父親將肩上的幾根竹子當作寶貝似的，輕輕放在院壩裏。他抬來一根小木凳，坐下來，專心致志擺弄他的竹子。父親將竹子劈成兩半，又削成像書簽一樣薄的篾條。待所有篾條處理好後，他將其挽成圈圈，放在水池子裏浸泡兩日，隔日做成骨架。

為了選到最好的皮紙，父親逛遍小城裏的所有商店，終於找到比普通宣紙保存更久的絲絹來上骨架。畫草圖，上乳膠，糊紙面，繪花彩等，每一步父親都像對待珍寶一般，專心致志又小心翼翼。

後來，父親做出來了一只比普通風箏大兩倍的鰱魚風箏，而且魚鱗五顏六色，在陽光下波光斕斕，漂亮極了。當它飛上天空時，如一條身姿妙曼的美人魚，在空中翩翩起舞。我拿著鰱魚風箏走在路上，引得一群小孩豔羨。有路人問：“這風箏太漂亮啦！你在哪里買的？”我驕傲答道：“我爸做的！”轉頭時，我瞥見爸爸微笑的眼裏有閃閃發光的星星。

很多年後，我問父親當年為什麼那麼癡迷做風箏？他說，既是愛女之愛，更是從吾所愛。我恍然大悟，父母皆愛子，但不會讓眼睛產生星星，父親眼裏的那些星星來自於他的“從吾所愛”。

這些年，有各式各樣機器生產的風箏，更漂亮更耐用，日漸蒼老的父親也沒有再做風箏，但兒時關於父親和風箏的情景，卻歷歷在目。父親的“從吾所愛”也如種子般種進了我心裏，在每個人生的重要抉擇時，它就像一盞明燈指引我去正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