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邱師儀／美國為何願意軍事幫助盟友？

美國「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正如2001年哈特(Michael Hardt)與奈格里(Antonio Negri)所出版的「帝國」(Empire)一書所述，美國是不同於過去歐洲帝制與資本主義的一個「新帝國」，這個帝國空心且沒有國界，具有像海綿一般的吸納性。（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NOWnews今日新聞] 布林肯最近銜拜登之命二度訪中，國際評論皆認為「有接觸總比沒接觸好」。拜登團隊現在最害怕的，莫過於在俄烏、以哈、甚至台海幾個地區出現意外的發展，換言之，「維穩」是這次布林肯北京行的主要目的。事實上，就拜登當局而言，目前外交議題最急迫的非繼續援烏莫屬，其次是以哈，再來也還不會是台灣而是禁抖音，最後才會是台海局勢。布林肯當然知道習近平最在乎台海議題，若在此刻又提到類似「台海發生衝突，美國會介入」之類的拜登「口誤」，絕對是不智之舉。就北京而言，至少在態度上與辭令上，習近平在俄烏、以哈議題上能讓步的多很多，包括克制援俄；而在以哈上，習近平也能藉由要求美國不要縱容以色列來交換中國不要疏通伊朗。甚至連造成美國各大城惶惶不安的芬太尼，習近平也有讓步空間，但就台灣議題最難讓。

因此在美國選民普遍不關心國際局勢的情況下，布林肯這趟中國行就是確保外交議題不會一躍成為前幾名，讓選民有機會把外交失誤的帳算在拜登頭上。這是所謂「自持的美國」，卻也是有惡霸做鄰居的小國最不喜灣的美國的樣態。然而對美國來說，從華盛頓總統以降，不管他國事務本來就是國家的歷史記憶。但二戰之後的美國一躍成為世界超級強權，至少在近百年來，對於世界各地區發生的爭端，美國很難置身於事外。其實也不用辯論美國是否願意介入國際事務？或者美國人在國際上的作為是否只對美國利益有利？甚至台灣是否必須當美國的棋子或者馬前卒？

△美國作為超國家

美國「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正如2001年哈特(Michael Hardt)與奈格里(Antonio Negri)所出版的「帝國」(Empire)一書所述，美國是不同於過去歐洲帝制與資本主義的一個「新帝國」，這個帝國空心且沒有國界，具有像海綿一般的吸納性，她吸納了接受美國價值的外部人類，美國帝國的運作也以憲政主義(constitutionalism)為依歸。換言之，美國就是一個「超國家」，如果你認同她的民主與自由理念，你就可以成為她的一部分。台灣是一個例子，以色列更是，現在的印度也開始有點這味道。所以說台灣是美國的棋子，其實有點小看美國的包含力。然而在實際運作上，美國對外事務的介入，不管在外交上、經濟上或者軍事上，有時卻顯得非常消極甚至麻木不仁。《帝國》所指的，是美國的被動接受性，卻可能無法說明美國對外為何不積極處理？尤其對當下在戰場上正被俄羅斯霸凌的烏克蘭而言，美國的態度，尤其是年底的新任總統是拜登還是川普，對俄烏的局勢發展至關重要。

△當盟友被欺負，美國為何願意軍事介入？

本文關注一個問題：當盟友被欺負，美國為何願意軍事介入？對許多人而言，美國在許多時候被動甚至視而不見，譬如1975年時美國視而不見赤柬屠殺龍諾政府下的無辜百姓。另外，美國也有中途撤出不再支持盟友的紀錄，例如1973年打了敗仗的美軍棄守南越狼狽撤軍。又例如2021年8月美軍撤離駐紮了20年的阿富汗，放棄了親美的阿什拉夫·甘尼政權與其百姓。先不論龍諾或甘尼本來就是極為貪腐也不受民眾歡迎的「魁儡總統」，但美國的確就是曾經扶持他們，在最後一刻也選擇「放生」。

△成功的軍事介入

另一方面，美國也有強勢介入的時候，例如1991年老布希發動「沙漠風暴」行動，把入侵盟友科威特的伊拉克軍隊趕出家門，這是所謂的第一場波灣戰爭，由美國領銜42國聯軍快速平定。1995年由美軍參加北約的「慎重武力」空襲行動也是成功案例，美國主要發動空軍與航母羅斯福號與美利堅號，還有戰機，精準轟炸塞爾維亞要塞，成功迫使施行種族清洗的賽族政權退讓，也促成在1996年11月於美國俄亥俄州岱頓市萊特─派特森空軍基地所舉行的和平會談。

△要打就要贏

而美國的軍事行動通常有政治目的，根據蘭德智庫的統計，從1898年到2016年，在美國地面部隊派超過100人次/年、空中行動連帶轟炸或戰鬥或者出動航母、航母打擊群的海軍介入達到二戰前規模等標準下，共計有145次的美國軍事行動。當中有63%的軍事行動完全達到美國所設定的政治目的，只有8%左右的軍事行動完全達不到美國設定的政治目的，其他或多或少都會達到美國所要的政治目的。該份報告發現，美國地面部隊出動的數目越多，軍事行動的政治目的就越容易達成。而這些軍事行動又可以分為「介入進而達到武裝衝突」(intervention into armed conflict)、「嚇阻介入」(deterrent intervention)與「維穩行動」 (stability operation)三種。其中從1951年至台美斷交前的1978年美國派至台灣的軍事顧問團，就是嚇阻中共入侵台灣的介入，而且是很成功的嚇阻介入。

當然，美國不會不先嘗試以外交或第三國平衡(offshore balancing)來解決爭端前就貿然出兵，出兵是最後不得不然的手段，因此美國的「戰略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不管在台海局勢甚至在其他地區的爭端上，就有其重要功能：對盟友而言，你要自己努力厚實實力，不可寄望於美軍的全然協助，天助自助者也；對於敵軍而言，你無法預測冒然的入侵他國美國是否會介入？就算你知道美國會，何時、何種力道的美軍介入你也抓不清。因此結論是：介入盟友的爭端成本越低，美軍越願意介入；但如果美軍一旦決定介入，就要贏的很徹底，會狂派戰機航母，也會砸地面部隊，從蘭德報告來看「規模越大美軍傷亡就越小」。但在這麼做之前，美國會先維持戰略模糊，盡量用外交與國際組織解決爭端，這尤其是民主黨的決策思維。然而，一旦敵軍不斷逼迫美國，美國不得不走向戰略清晰，譬如2016-2020年時的美中關係，美國就會往發動雷霆萬鈞軍事行動的方向去準備。否則的話，有些軍事行動的目的在於嚇阻與維穩，反而是美軍成本較低又可以維持和平的主要偏好。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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