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風景／周桂芳

周桂芳

秋天裏，我外出培訓學習，去鄉下田園住了一段時間，每晚和朋友們相約在星空下散步。

鄉村的夜，黑而靜，我抬頭望天空，發現鄉村夜晚的星空真美，繁星閃爍，顯得格外明亮。

朋友拍了幾張星空圖，真的很唯美，我馬上保存了下來。

原來，我長期呆在小城裏窩著，似乎從沒有抬頭望天空，就算望了，小城到處是明亮的燈火，也看不見幾顆星星。原來風景在別處，在一個地方住久了，窩長了，周圍的一切也就變得司空見慣，無有新奇了。

每天，我拉著朋友們和我一起早起，一起去原野上跑步。曠野上吹來的風，有甜甜的桂花香，有淡淡的泥土味，有清晨露珠的濕潤味，還有狗尾草的味道。

我們白天上課，學習，早晨和晚上運動，去曠野上跑步或走路，用腳步丈量這裏的每一寸土地。

日久生情，來這裏久了，越來越愛了，當離開時，大家竟然還有點捨不得。一個人，一個地方，一個村莊，一處田園，一座小城亦是如此。

鄉野上，有幾處水塘和河流，把田園分成大小不等的幾半。水面上有幾座大小不一的石拱橋，還有一座長長的鐵索橋，連接兩岸，方便兩岸人們快捷通行。這裏沒有大城市的車水馬龍，沒有吵吵鬧鬧，有的是安靜，舒適，自然，給人一種從容淡定的感覺。這裏服務的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也很安靜、淡然，仿佛是從田園裏修煉而成的性情。

一到夜晚，這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靜得出奇，只能聽秋蟲啾啾，偶爾，傳來幾聲狗吠聲。

這裏多水，水邊就多蘆葦。站在秋天的蘆葦蕩裏，我看見了風的形狀。秋天是蘆葦花盛開的季節，蘆葦的頭頂上頂著一顆顆長長的穗。開始，蘆穗一個昂起高傲的頭，當內心慢慢充實，漸漸飽滿，它悄悄地低下了謙遜的頭。當最後一陣蜻蜓從頭上飛過，穗開始泛白，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飄逸如雲。

蘆葦間，不時就有幾只白鷺騰空躍起，婉若仙子。這裏，有遼闊的天空，有寬大的水域，有茂盛的蘆葦叢，密集的葦叢，就是白鷺的家，有許多白鷺棲息在這裏，自由嬉戲。遠處，幾隻身體潔白輕盈的白鷺悠閒地漫步在葦叢中，不時地翩翩起舞或低飛戲水。褐黃色的葦稈倒映在碧綠的水中，宛如一排排鋼琴的鍵盤，那白鷺紅色的小掌不時地在上面歡騰跳躍著，仿佛是在湊起了歡快輕盈的樂曲，顯得清淡高雅空靈。

秋風掃落葉，許多美麗的花草頂不住秋風的襲擊，把腦袋和身體一起縮回了大地。鄉野的蘆葦卻一個個，一排排，昂起高傲的頭，呈現出仙鶴一般的傲氣。它們追著風，迎著風，戲著風，隨風起舞，給風畫變幻莫測的形狀。

曠野上的大風吹來，蘆葦頓時顯得更加精神，鬥志昂揚。一排排，一陣陣，借著風勢綿延起伏，猶如一片汪洋發出陣陣波濤聲，氣勢恢宏。

原來，我不知道風的形狀，看見蘆葦蕩中的風，才對蘆花掀起的“雪濤”歎為觀止。

我一直喜歡拍蘆葦落日圖，殘陽如血，蘆花如雪，可以拍出蘆葦荒涼落寞的美，孑然獨立的美。這一刻，突然讓我改變了對蘆葦的認識，它是堅韌的、優雅的、高傲的，團結的，氣勢磅礴的。

蘆葦花的美不是一枝獨秀，不是顧影自憐，不是孤芳自賞，而是一簇簇、一排排、一片片共同起舞的群體美。團結就是力量，是排山倒海的力量。蘆花的快樂不是唯我獨尊、淩於它枝的快樂，而是相互依偎、生死相存，此起彼伏的整體團結的快樂。

我一路走在蘆葦塘邊，呼吸著氤氳在水面的清香，享受傍晚的一抹紅霞、一聲鳥鳴、一挺魚躍所帶來的自由愜意。

這種感覺真好，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故鄉老家一樣祥和安寧和穩妥踏實。

老家門前有一條小港，村裏早起的人們，每天開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小港兩邊那蘆葦叢。

這些蘆葦生命力極強，只要有點水，有一點點能紮根的小土墩上，就有一些蘆葦莫名其妙長在那裏，東一叢，西一叢，一路沿著港邊滾著蘆葦花邊。不管風霜雪雨如何摧殘，孩子們鴨子們如何折騰，年年有枯有榮，年年春風吹又生。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當蘆花開遍的時候，站在家門口遠遠望去，白茫茫的蘆葦，在清晨與黃昏的霧氣中，與天地自然交融在一起，成了故鄉最飄逸最深情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