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糍粑笑開了花／周桂芳

周桂芳

“三十夜的餃子，年初一的粑”。兒時，農村物質貧困，平常從來沒有吃過餃子，一年到頭，就盼望著年三十夜的那一頓美味的垂涎欲滴的餃子。

每年父親出車要忙到年三十，才能歇下來，我們一家人才能團聚圍在一起包過年餃子。母親和麵，揉麵，扯麵團，父親擀餃子皮，我和哥哥負責包餃子。我和哥哥包餃子像創作藝術品，包出不同的形狀，把父母看的哈哈大笑，家裏一片歡聲笑語。我們還會把幾枚銅五角硬幣洗淨包進餃子裏，誰吃到“金元寶”誰就中了大獎，明年就會走大運發大財。母親請奶奶、二爺家、四爺家都來吃餃子，老老少少一大家人全集聚到我家過年吃餃子。母親把火盆裏的蔸子火生得旺旺的，一家人嗑瓜子圍爐夜話。我和哥哥急不可耐的圍著炕臺，直勾勾地望著母親下餃子。等餃子一個個在鍋裏飄浮上來，上下翻滾，樂開了花。第一鍋起鍋的餃子，母親先給奶奶他們各盛了滿滿一碗，剩下的才輪到我們。母親說，這是規矩，百事孝為先，先敬老人。我和哥哥直等吃到一大碗餃子下了肚，肚皮脹得圓滾滾的，那才叫一個開心滿足幸福，連夢都是香甜的，開心地“咯咯”笑出聲來。

如今，我早已嫁為人婦，為人媳，為人母。現在婆家農村過年，最開心的就是一家人過年圍在一起打糍粑。

我們一家人像遠遊回巢的小鳥，一個個從四面八方都趕著回家，回到農村過年。

年三十，早晨，我們吃過十二碗象徵月月紅的豐盛年夜飯，我們一家人歡聚在老屋門前的曬場上打糍粑，邊曬著溫暖的太陽，邊齊上陣打糍粑，身上暖融融，心裏甜滋滋。

婆婆早早便起床,將提前泡好的糯米一遍一淘遍洗乾淨。糯米經過一夜的浸泡，變得白白淨淨的，粒粒飽滿，倒進土炕大鐵鍋裏蒸熟。

煮糯米飯是個技術活，婆婆說用土炕鐵鍋燒柴火蒸煮,這樣煮出來的糯米飯更香更糯。

在農村寬敞的大曬場，在溫暖的太陽底下，我們一家人老老少少圍上來，齊上陣,開始打過年糍粑嘍！

婆婆最先盛了一鍋鏟糯米飯放進碗裏，說是先要敬祖人。邊盛飯嘴裏還低聲邊念叨，“他爺爺奶奶生前最喜歡吃糯米飯的，爺爺奶奶要保佑我們一家人沒病沒痛，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婆婆再把一大滿鍋糯米飯鏟出來,倒進石臼裏，白色的熱氣迷漫飄散。老公和弟弟倆人一人拿一個洗淨的大木槌,公公、婆婆端一盆水蹲在旁邊。兩個大男人開始賣力地用木槌捶打石臼裏的糯米飯；婆婆麻利地雙手沾著水,在木槌舉起來的瞬間,快速地翻揉糍粑,公公則將黏在木槌上的糯米飯拔下放回石臼裏。這一套動作又快又穩，像變魔術一樣神奇好玩，小兒子和小侄女圍在旁邊，高興地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眼睛一眨也不眨。大家動作嫺熟,配合默契,節奏和諧緊湊。像變摩術似的，大約捶打二十分鐘,剛才還是糯米飯就變成了黏糊糊的糯米團了。不知什麼時候，曬場上圍來了一個個看熱鬧的村裏人，他們穿著過年的新衣新鞋，攏著袖筒，樂呵呵地看著我們打糍粑，互相說著吉祥的好話。

婆婆把打好的糯米團從石臼裏撈出來,放到早就準備好的大簸箕裏,上面灑上一層炒香磨細的糯米粉，就開始捏糍粑了。婆婆將雙手打濕,從大糯米團中揪出一個個小團,搓圓壓扁,先裝了三個大糍粑盛放在碗裏，端去敬祖人。這個捏糍粑的過程是兒子和侄女這些小孩子最喜愛的，他們都快等不及了，急著要開吃了。兒子擠進人縫中，伸進來一只小手，扯了一團，急不可耐地一口放進了嘴裏，鼓動著腮。“啊兒呀，還沒有包芝麻糖呢。”婆婆哭笑不得，一家人見狀，“哈哈哈”笑作一團。兒子和侄女吃了一團大糍粑後，也要來捏糍粑，感覺比捏橡皮泥還好玩，還新奇。大人們捏的糍粑都是圓溜溜的,而孩子們捏的糍粑則是奇形怪狀的,不成方圓。婆婆看著孩子們捏的糍粑,笑得合不攏嘴。

婆婆一生熱情講禮，高興地大嗓門喊“快來吃糍粑啦，趕緊趁熱吃”。灣子裏的奶奶，太婆、嬸嬸、大伯，三爹、還有孩子們都來曬場吃糍粑了。婆婆一人扯一坨糍粑，包好炒香磨細的黃豆粉芝麻糖，一一送給他們手裏。“吃坨糯粑，快趁熱吃，過年吃粑，大大粑粑”，婆婆每送一坨糍粑，每人還說一句過年恭賀的好話。曬場上笑聲朗朗，糍粑又軟糯又香甜，陽光正好，溫暖如春。

我們是山裏鄉村，灣子小，回農村過年的人不多，大家像一家人一樣非常親熱友善，只要哪家做了好吃的，都會一一招呼大家來一起吃，過年打糍粑，更是大家一起吃過年粑。

婆婆把剩下的幾坨糍粑，捏好，壓平，每個中間點上一點紅，放到第二天年初一清早吃。每年年初一，早晨必吃煎糍粑，婆婆年年都會說“初一吃粑，大大粑粑。”

三十夜晚上,婆婆把蔸子火生得旺旺的，火中間上面還吊著兩刀臘肉，正好在火上慢慢熏，自製成熏臘肉吃。大家圍著火爐取暖,吃花生，吃水果，嗑瓜子，一家人一起圍爐夜話。餓了,我們便取來一兩塊糍粑放在火上烤,看糍粑受熱後像變魔術一樣，慢慢鼓起來,“嘭”的一聲裂開來,像樂開了來，一股濃郁的糯米香撲鼻而來,再蘸上點芝麻糖吃,那種甜美軟糯令人回味無窮。

過年，一家人團聚一起打糍粑，全村人一起看熱鬧吃糍粑，其樂融融，吃出年味濃，生活甜如蜜。人人心裏溫暖如春，甜蜜似糖，嘴角都笑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