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管《壺說八道》手繪壺暨茶詩/文/畫展在「安德昇藝術」華麗登場

文/攝影 吳德亮

號稱「詩壇老頑童」的大詩人管管是我從高中畢業那年認識以來，就一直沒大沒小、亦師亦友的「忘年」大哥、恩師以及知己，而豁達、樂觀且永遠帶給大家歡笑與活力的他，更是長久以來文壇的超級典範吧？2020那年他92歲，我帶著幾款老茶到花園新城拜望，看他依然神采奕奕、創作不懈，桌上還擺滿了他手繪的釉下彩陶壺，無論上釉與否，都有說不出的拙趣、韻味與禪意，讓人愛不忍釋。當時還計畫翌年連同茶畫作品再辦個展，沒想到一年後就離開了我們，留下了三十部以上電影、四部以上舞台劇與電視劇，以及豐富的詩集、散文集，還有琳瑯滿目的手繪茶壺與詩畫。

事隔四年，爭奇鬥豔卻又不失實用功能的茶壺們終於要完整展現了，「弱水一瓢飲－管管《壺說八道》手繪壺系列暨茶詩・文・畫展」在台北市永康街「安德昇藝術」開幕，不僅展出的數量超乎我的預期，無論「質」與「量」都有驚人的呈現，豐富的意象與開創性超出想像，再加上禪意十足的水墨詩畫，短短一年的時間頂著92歲的高齡竟能創作出如此豐富的作品，更讓一大票前往祝賀的詩人好友，以及慕名而來的粉絲與收藏家們，感到驚奇與讚嘆吧？

那年說他年逾九十歲，管管還有些不服氣，他說「我已經超過一千歲了！」因為「每演一個故事，就相當經歷過角色的一生」。管管把自己的生活變成一首首詩，也把他們一一畫進水墨或陶壺上，或在陶土本色的側把壺寫上細長的斜體書法畫龍點睛，以無比大氣的意象將單純的茶壺提升至藝術的境界，殊屬難得。

畫壺也一樣，不按牌理出牌的釉下彩，讓彩繪茶壺的色彩無論精準度或飽和度都超乎所謂「名家」的想像，豔麗有如馬蒂斯的揮灑，繽紛則彷彿夏卡爾的多變：例如引用北宋柳永名句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豔紅滿載的壺身以俐落的筆法勾勒一株孤寂的楊柳樹，再以上方一彎弦月畫下完美的句點。

又如白色陶壺正面有「喫茶去」三字，讓人想及唐代著名的禪師趙州和尚，果然轉過壺身就看見背掛樹枝（或鹿角？）的童趣人像，而名為「你來我就好」是否也對應禪師在未受具足戒前，與南泉和尚成為師徒的禪機對話呢？再看飽滿拍打的色彩，滿佈織錦般的橫紋，讓整個茶壺都活了起來。2020年我在花園新城首次看到的也是這一把，當天我特別用來沖泡北埔的東方美人，不僅出水或斷水都十分俐落，著蜒的香氣也能盡情釋出，彷彿披著青綠舞衣的小綠葉蟬就在周遭跳躍，而開湯後呈現嫵媚的黃金亮麗，更如被溶解的琥珀一樣亮麗動人，顯然管管的手繪壺不僅霸氣華麗，實用功能比起一般「名家壺」也絲毫不遜色吧？而另一把單柄壺「門中月」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管管生前對禪宗研究頗深，在我大學聯考落榜時還以善慧大士的「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偈語安慰沮喪的我，對我影響至深。

一把無壺鈕的陶壺命名為「黃昏茶」，白色的壺身一枚大紅落日被一根釣竿勾起，令人忍俊不禁。又如「山中何事春水煎茶」，大膽以草綠畫滿壺身，再畫上一隻橙紅的梅花鹿，加上金黃點綴更顯繽紛。而畫廊入口奉茶的綠色壺上寫意的大塊渲染荷葉圖案，在窗外繁花與陽光的襯托下更釋出婉約的柔情；果然標題是「荷葉上聲致瘂弦」，兩位大詩人惺惺相惜，更顯出他們的好交情吧？而另一把無鈕的高筒直壺「夜靜水寒魚不食」，大筆一揮的黑色幾乎佔滿壺身，細看還有一抹紅色在繽紛中透露禪意與詩情，更添幾分嫵媚，接近明代追求的人文壺境界，令人莞爾又動容。

展出的水墨畫作最讓我感動的是與茶票紙差不多大小的「茶之滋味」，畫中無論盤坐的人或茶桌以及橫向開枝展葉的樹木都用不同的顏色呈現，細長的詩句則寫滿畫面上方，字字句句皆語出驚人且極富禪意，正如結尾他說「這杯如果也是茶是什麼味道/陸羽不知道，司馬遷也不知道」。

編按：弱水一瓢飲/管管《壺說八道》手繪壺系列暨茶詩・文・畫展即日起在台北市永康街75巷1-1號「安德昇藝術」展出至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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