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居所/夏俊山

夏俊山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選擇住所亦如此。那年,我從鄉下調進縣城時,孩子希望我選擇熱鬧繁華之地,在這些所謂黃金地段,不僅有商業的繁榮,還有交通的便利。老母親不喜歡喧鬧,要我選擇近醫院靠菜場的所在,人生在世,重要的莫過於健康與飲食,老母親自有其道理。最後,我跟妻子商量,選擇的卻是海安市内鳳山教師新村的一套普通的住宅,這裡,地處海安城北的廣福禪寺東側,向南過了鳳山橋是繁華鬧市,去醫院、商場不算遠,可以照顧老母親的情緒。而向北則是鄉村,居民幾乎都是農民。自建的瓦房和小樓,簡陋的村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你爭我奪,沒有浮華之風,都市風流好像與這兒無緣,一片鬧中難得的寧靜。

作出這樣的選擇,自然是我的喜好。我總覺得,城市是生產力不斷發展、經濟積聚的產物,而一個城市要具備的詩意的生活環境,不僅要建好綠地、花圃、公園等身體活動所需的場所,更要搞好文化建設,為人們的精神提供一個美好的空間。我的居所旁有一所佛寺,北面跟蘇中植物園緊鄰。這樣,我散步就有了兩個所在——一個是精神上散步的場所,一個則是身體活動的佳苑。

很多人都重視身體活動,而精神上的散步,在我看來,最起碼與身體的散步同等重要。課餘週末,每當我步人佛殿大院,遙瞻大佛莊嚴法相,我會頓覺物我俱忘,心底只有清靜之氣徐徐上升,而人生的一切虛妄浮躁,諸多煩惱,顯得是那麼卑微無謂,淺薄渺小。也許,這正是居所旁有佛寺的妙處。

人生曲曲彎彎水,世事重重疊疊山。在這個人心日漸浮躁的社會,謀官者一心謀劃升遷之道,謀財者總想一夜之間驟富。那些既升不了官發不了財的人,看見別人升官發財,則常常患上紅眼病,心生妒火,牙根發癢。還有,在利欲驅使下,有人會做戲給你看,為了朋友之情,他裝扮得可以兩肋插刀;一旦無利可圖,則恩斷義絕,甚至反目相向,最知己的人說不定對你下手最狠。雖然,鍋碗瓢盆的交響樂每天都在演奏,演奏著親情,演奏著溫馨,但妻子反目,子女不顧,今天是戀人,明天是仇敵的戲劇也一直在上演。雞蟲相竟,螻蟻角觸——人生是如此如火如荼,如履薄冰。與佛為鄰,瞻望佛祖法相,想一想《維摩經》所言:“欲淨其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國土淨”,想一想夢窗禪師的偈子:“青山幾度變黃山,世事紛飛總不幹;眼內有塵三界窄,心頭無事一床寬。”自己的靈魂也許會得到淨化。

《紅樓夢》裡面有一句《嘲頑石偈》雲:“失去幽靈真境界,幻來新就臭皮囊”。意思是說,一個人迷失了自己的本心,而俯就、追逐一些污穢的東西,這樣一來,就會導致了本真生命的淪喪,就會背離了自己原本的精神家園,而“反認他鄉作故鄉”。到頭來,人生很可能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成為一個鬧劇。如今,與佛為鄰,瞻望佛祖瞑目而坐,一臉慈祥,靜對眾生,頓覺自己是多麼卑微,做人雞腸小肚又是多麼可笑,而此時,天地也仿佛開闊起來。

生活在茫茫人海、滾滾紅塵之中,我既慕儒家入世之功成與名就,又羨道家出世之超凡與脫俗;我既希望體驗人生之精彩,又神往心靈的清淨與光明。本著一顆善心、真心、去待人,去接物,希望能求得人生真諦,瀟瀟灑灑活一回,只是,我做不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也做不到佛門子弟的四大皆空,看破紅塵。我不信什麼前生來世,天堂地獄。但我信佛理精深,亦有可取之處。王維、蘇東坡、吳承恩……許多大家都從佛學中汲取過營養,成就了自己的輝煌。記得上大學時,老師就曾對我說過,對佛學一無所知,你就不可能真正懂得中國的古代文學。如今,與佛為鄰,瞻望佛祖,悠揚悅耳的佛樂飄然而來,我既感到心頭的浮躁虛妄之火在慢慢熄滅,又深感自己學識之淺陋,知識海洋之浩瀚無邊。

選擇居所,我不會為安居之地與佛寺為鄰而後悔。我相信,經濟是現代城市的力量,景色是現代城市的形象,文化則是現代城市的靈魂,只有文化內涵豐富、發展潛力強大的城市才是魅力無窮、活力無限的城市。我的居所旁有一座佛寺,工作之餘,信步進入佛殿,即使是冬日,我也覺得陽光灑落了一地,心中的煩慮和疲憊早已被洗滌一空,就像花朵盛滿了陽光,我的心也盛滿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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