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皮一片心／聞春麗

聞春麗

在冬日的寒風中，一碗熱騰騰的豆皮如同家鄉的擁抱，溫暖而親切。這種傳統美食不僅是冬日裏的暖陽，也是我們村裏世代相傳的文化遺產。輕輕咬下一口，豆皮在舌尖翻滾，仿佛是冬日裏的舞者，以其輕盈的舞步喚醒沉睡的味蕾，給寒冷的冬日帶來一絲生機與活力。

每年立冬節氣一過，村裏的嬸子們便忙碌起來，家家戶戶的廚房裏都飄出了豆皮的香味。今年也不例外，立冬的第二天，奶奶一大早就敲響了我的房門，手裏拿著一張購物清單，眼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孩子，今年咱們也來做豆皮吧，唐先生不是也愛吃嗎？做好了給他寄幾斤過去。”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俏皮。我笑著答應了，心情也隨之變得輕快起來。

週六一大早我就騎上電動車帶上奶奶一起去買材料：綠豆、蕎麥和大米，米一般選用的是晚稻，早些年我們家用的是自家的米，這幾年征地我們家的水田被征，所以現在做豆皮都是去市集買的，綠豆一般選用顆粒飽滿一些的就可以，最麻煩的其實是蕎麥，蕎麥的用量也很講究，奶奶年紀大了需要吃粗糧，所以相比較而言，我們家每次放的蕎麥都略多一點，不過對應的小缺陷就是豆皮煮出來的湯顏色稍稍不好看一點，不過還是很有嚼勁兒就是了。

我們家有七口人，冬日的早餐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因此，豆皮成了我們家冬日早餐的不二之選。每年冬天，我們都會買上幾十斤大米，搭配適量的蕎麥和綠豆，確保每個清晨都能有一碗熱騰騰的豆皮。買上這些東西回家，一到家奶奶就囑我把這些材料都放到水裏面泡著，以前奶奶都是自己做這些活計，這兩年身體越發不好了，所以開始指揮我們做，這些個活計終究還是要年輕人學會才行，奶奶老是悄悄嘀咕。聽了奶奶的話，我連忙從後院拿出兩個帶蓋的水桶，裝好水，將所有材料泡進去，大約泡上五六個小時就可以開始磨漿了。

我們使用電動磨漿機來磨制豆皮漿。我小心翼翼地將泡好的綠豆、蕎麥和大米倒入漏斗，注視著乳白色的漿液緩緩流出。每當看到漏斗中的材料快要見底時，我就會迅速地補充新的一把。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四十多分鐘，但每當我回想起小時候和奶奶一起手推石磨的日子，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簡單而快樂的時光。

在我們家，廚房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它的面積是普通廚房的兩倍，因為製作豆皮需要寬敞的空間和特殊的設備。我們的廚房裏並排擺放著兩套灶具：一套是現代的電子打火灶，另一套則是傳統的土鍋土灶。奶奶偏愛她的土鍋土灶，而我則負責電子打火灶。我們分工合作，默契十足。

“記得，火候要均勻，火太大豆皮會糊，火太小則不成形。”奶奶邊說邊示範，她的動作熟練而優雅，左手穩穩地端著一瓢豆漿，右手輕輕一轉，豆漿在鍋底鋪開，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我則在一旁，將撿來的松毛小心翼翼地放入灶中，火焰跳躍著，映照著奶奶專注的面容。

“燒火可是個技術活，”奶奶笑著說，她的聲音在蒸汽和鍋鏟的交響中顯得格外溫暖，“你這燒火的師傅，可得好好學學。”我點頭答應，心中卻想著，這門手藝，我希望能一直傳承下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鍋鍋的豆漿變成了一張張薄如蟬翼的豆皮。奶奶總是邊做邊打趣我：“明年我可能就做不動了，你這徒弟得獨當一面了。”我笑著回應：“奶奶，您每年都這麼說，但我知道，您明年還會在這裏，和我一起做豆皮。”

每當奶奶完成最後一張豆皮，她都會在廚房的一角靜靜地坐下，閉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寧靜。一刻鐘後，她便會起身，開始將那些新鮮出爐的豆皮小心翼翼地裝進籃子裏。這是我們村裏的一個傳統習俗——將自家製作的豆皮分享給那些還未來得及製作的鄰居。

“這不僅僅是豆皮，這是我們之間的紐帶，”奶奶邊說邊將豆皮整齊地擺放好，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她的腳步輕盈而堅定，每到一戶人家，她都會和鄰居們聊上幾句，分享一些家常，然後笑著離開。這些簡單的交流，不僅僅是物質的交換，更是情感的交流，是鄰里間深厚情誼的體現。

隨後，我負責將竹篩上的豆皮切成細長的絲。這項工作需要耐心和細緻，每一刀下去，都是對豆皮的尊重，也是對傳統工藝的傳承。我將切好的豆皮絲平鋪在竹篩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搬到戶外，讓它們沐浴在冬日柔和的陽光下。

冬日的陽光並不熾烈，它像一位溫柔的母親，用她那柔和而清淺的光輝輕撫著豆皮絲。這樣的陽光需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將豆皮絲曬得恰到好處，既保留了豆皮的鮮美，又賦予了它們陽光的香氣。每當我看著那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豆皮絲，心中都會湧起一股暖流，它們不僅僅是食物，更是冬天的希望和家庭的溫暖。

曬好的豆皮絲被我小心翼翼地收入保鮮袋中，然後一袋袋地放入櫥櫃。每當我關上櫥櫃的門，都能感覺到這個冬天被這些豆皮絲充實了，它們不僅僅是填滿了櫥櫃的空間，更是填滿了我們對冬天的期待和對家庭的關愛。

在煮豆皮之前，我們有一個特別的步驟——炒新鮮豬肉。精選的豬肉在熱油中迅速翻炒，油脂和肉香在鍋中交織，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這是我們全家的一個小秘密，也是讓豆皮更加美味的秘訣。

當豆皮在鍋中煮得恰到好處，柔軟而不失嚼勁時，我們將炒好的豬肉作為“帽子”鋪在豆皮上。豬肉的香味與豆皮的清淡完美融合，每一口都是對味覺的極致誘惑。唐先生每次吃到這樣的豆皮，總是讚不絕口，他說這不僅僅是一道菜，更是一份情感的寄託，讓他想起了家鄉的味道。

這碗豆皮，對於我們全家來說，不僅僅是一道菜，它承載著家的味道，也連接著我們與親朋好友之間的情感。每當我們圍坐在一起，分享這碗豆皮時，都能感覺到一種特別的溫馨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