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鄉音忘/俞竹筠
俞竹筠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好歹當過科長、技校校長、市勞動局主任什麼的,有機會走南闖北好多地方。那時,剛改革開放,趁開會學習之餘,探親訪友+旅遊,既常態化,亦順理成章。我曾南去深圳、三亞,北到海拉爾、呼倫貝爾大草原;東至上海,西往西藏。聽慣了南腔北調+普通話,遇有聽不懂的方言,還請身旁當地人翻譯。
千禧年退休,筆耕不輟,更有時間周遊祖國名山大川。退休金嘛,夠吃夠用花不了,有條件出境旅遊啦!去過臺灣、新加坡、東南亞,還準備飛越太平洋。
在臺灣,偶爾碰到家鄉人老揚州,寒暄幾句:“啊呀,老先生口音,像是我揚州老鄉?哎,我是頭橋人。”接著,他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民國三十八年,隨國軍退到臺島,去過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謀生。好些年嘍,一直幹的剃頭匠……哦,您那熟悉的鄉音,仿佛讓我回到可愛的家鄉。故土難忘,頭橋咋樣?
悠悠晃晃,在域外, “揚州三把刀” (理髮、修腳、廚師)聞名遐邇,從業師傅遍佈全球。老揚州的後代,雖然有的改行,但聽他們的話音“乖乖隆地咚” (驚訝) 、“花椒言(發牢騷)” 、“西大六港” (吊兒郎當) 、“蹊蹺八怪” ( 怪異) 、“仇頭六怪” (彆扭) 、“來事” (能幹) 、“黑切媽呼” (黑暗) 、“結鄒” (麻煩) 、“六角錚錚” (裝模作樣) 、“波斯獻寶” (顯擺) ……就知道他們及後人,背井離鄉許多年,“鄉音未改鬢毛衰”。
“老鄉遇老鄉,兩眼淚汪汪。”我打的、吃飯、購物、晃街,“他鄉遇故知”,討巧不談,那種說不盡的親切感,難以言表。
其實,曹雪芹在《紅樓夢》裏,說的揚州方言,還少嘛。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就在天寧寺主持編輯【四庫全書】,可能受其影響。林妹妹是否來過揚州呀,她自小從天寧寺禦碼頭出發赴賈府,一點不假。
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一到國內其他地方,聲調咋就變了腔?有年我與老伴在上海一條熱鬧的馬路上,見到一家“揚州飯店”,招牌倒蠻醒目。便走進去,一看牆上菜單與價目。“乖乖隆地咚,爆炒腰花、大煮幹絲、蟹黃獅子頭、鯽魚湯!”刮刮老的叫,揚州特色菜嘛!服務台女士,見我們一口揚州,話,堆笑問道:“阿拉‘揚州飯店’歡迎儂!儂與阿拉老爸同鄉啊,阿拉小辰光在揚州養大。儂嘗嘗家鄉菜吧!”
可一嘗,直搖頭。“還六角錚錚掛‘揚州飯店’招牌哩!揚州美食聞名天下,這味道砸牌子了。”我對那位女士說:“‘揚州飯店’招牌六角錚錚,可比正兒八經揚州菜差遠了。”妻還說:“既是‘揚州飯店’服務員,又是老揚州的後代,家鄉話撂到腦著後啦!別總是‘儂、阿拉’的,見到揚州食客,要說揚州話+普通話。”這下,她改口了:“好唻,別把家鄉話撂到腦著後面去,是嘎?”“對嘎!別把鄉音忘卻掉……”
第二次來,那位服務員笑臉相迎,主動介紹:“‘揚州蛋炒飯’刮刮老的叫,勿中口味勿要錢” ……她又說,看人對湯嘛,上海人,阿拉說上海話;外地人,講普通話;家鄉人,則對揚州話。“這就對頭啦,四方賓客盈門,一定笑哈哈”!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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