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枝梅花迎新年／周桂芳

周桂芳

清晨，晨霧中跑步，去霧中尋梅。

冬天，一直望梅，盼著梅花開。

清晨的風很凜冽，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暗香。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真好，蠟梅花開了。

我走近梅花，湊近，低頭，一股幽香悄然襲來，沁人心脾。趁沒人，趕緊折幾枝，帶回去插在家中玻璃花瓶中。客廳書櫃上，書房裏還保留有去年插的幹梅枝，我一直捨不得扔掉，都幹了，枯了，花卻沒有掉，成了幹蠟梅花，也別有風味情調。

插枝梅花便是年。尋梅迎春，換上這一把新插的素心蠟梅，滿室生香，便有了新年迎春的雅趣。

三年前，由於工作調整，冬天，我來到新單位上班，迎接我的是新年的第一大場大雪，還有幾樹盛開的紅梅花。大雪飛舞，紅梅點點開，雪梅迎春，紅白相襯，美麗動人。記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紅色的大衣，很是應景，新同事們約我一起去後院裏與雪中梅花合影。大家笑靨如花，一一輪流和雪中紅梅拍了一張又一張。深深的雪水浸濕了我們的鞋襪，也戀戀不捨，不想離開。紅的梅，白的雪，紅的衣，笑的臉，很美好，很生動。仿佛就在昨天，時間過的真快，轉眼來新單位整整兩年了。今年的梅花都打了花苞，滿樹紅梅又要開花了，紅梅迎春又一年。人過中年，總想時間走的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是，人卻無奈地被時間推著走，被時間的手趕著走。小雪大雪，小寒大寒，立春，這些看似瑣碎平凡的日子，在一睜一閉間，在一呼一吸間就沒了，快得讓人心慌，快的讓人無奈。

梅花香自苦寒來，梅花開了，盛開在最凜寒的冬天。梅開又一年，這一年，是不畏艱難困苦的一年，是自強不息的一年，是自省自律的一年，就不卑不亢的一年，是努力耕耘的一年，也是充滿希望的一年。

淩寒獨自開，真正在寒冬臘月最早盛開的是蠟梅。古人踏雪尋梅，尋的大多是蠟梅。蠟梅不畏嚴寒，開在深冬，開在最冷的時節，只為等一場雪，只為赴一場雪的約會。

蠟梅，是枯瘦的，是靜默的，是積極向上的，根根直指藍天，根根都是硬骨頭。枝條是光禿禿的，是蜿蜒曲折的，像歲月蒼老的臉，透著光陰的冷靜與深沉。

冬天，蠟梅外表枯槁，瘦骨嶙峋，靜默無聲，深沉內斂，內心卻熱血沸騰，春意盎然，到了該開花的時候就悄然盛開，恣意盛開。別的花朵都在冬天沉沉睡去，進入冬眠狀態，只有蠟梅頂風傲雪，自由盛開。這是有多自律，就有多自由！蠟梅靜靜承受了風雪摧殘之苦，默默接受了淒風苦雨的洗禮，盛開出了一朵朵有生命質感，有歲月光澤的玉玲瓏，像皇冠上的晶瑩寶石，熠熠生輝。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蠟梅花開，傲骨凜然，暗香浮動。

這段時間工作很忙，晚上加班到很晚，我一個人疲憊地走在回家的小巷裏。寒風凜冽中，我突然聞到了蠟梅的陣陣暗香。蠟梅的香味，我很熟悉，特別是在這靜靜的寒夜，這暗香浮動，更是沁人心脾。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像是要把這蠟梅的香氣全部吸入肺腑，頓時感覺身心愉悅。原來，這蠟梅的清香，是人間清歡，是療養治癒身心的靈丹妙藥。

突然想起小姨的話，小姨說，這冬天的蠟梅花真是香啊，我每天做事累得腰都伸不直了，可是一聞到這蠟梅香，把我都要香醉了，感覺腰好像沒那麼痛了。為了孩子進城讀書，進城打工的小姨，就在我每天下班回家的巷內社區裏當保潔員。50多歲的小姨，同時打著兩份工，每天做兩個地方的保潔工作，每天掃地、拖地，工作勞累不停歇，全年很少休息。小姨就算做兩份保潔員工作，工資都不高，都是體力勞動，工作非常辛苦。夏天每天全身濕透，臉上、身上、衣服上能結出鹽粒來，就算是冬天，天天背心也都汗濕了。小姨每天拼命地幹活，就是為了晚上能早點回家，能時間自由點，能做到兩頭兼顧。為了生活，姨父長年在外地工地打工。累了一天的小姨，晚上回到家還要給孩子做晚飯，一個人照顧孩子的生活起居。瘦骨嶙峋的蠟梅，像極了和小姨一樣千千萬萬進城務工生活艱難的農民，他們身體瘦弱，卻從不放棄生活信念，總會在苦難的歲月裏，保持堅強樂觀，綻放出美麗芳華。

蠟梅花開，淺苞纖蕊，剔透晶瑩。小姨忙完一天的生活，有時會折下一兩枝蠟梅花養在家中的水杯裏，讓簡陋的家也能香氣襲人。

不管生活多麼苦，總要學會自己加糖。人人的生活都有難言之隱。生活實苦，只有自己加糖。多少年，冬天，只要蠟梅花開，我都要附庸風雅，清供數枝，高低錯落插放在客廳書櫃的玻璃花瓶中。插了梅花的陋室，頓時滿室生香，暗香浮動，黃玉玲瓏，散發隱隱約約的春天氣息。

這蠟梅，遲不開早不開，獨獨在這過年前盛開，這豈不是冥冥中的巧安排，插枝梅花是年。

插枝梅花迎新年，新睥願健康平安，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