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新年/羅登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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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登廉
一到年底,村莊裏充滿節日的氣氛,仿佛嫋嫋炊煙,慢慢彌漫在天空、田野……整個村莊沐浴在新年的喜慶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這時,村頭巷尾又傳來孩童們的嬉鬧聲,他們齊聲高唱那首不知流傳了多少年的兒歌:“二十一,去趕集;二十二,炒胡豆;二十三,去買煙;二十四,嗉魚刺(意味著做肉糕);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年辦畢;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家家有;三十兒,不見面,初一起來大擺手。”歌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縈繞在整個村莊,飄蕩在每個角落,大人們也忍不住放下手頭的活循聲望去,由衷地笑起來。
一到臘月二十四,母親總是擺好一桌子的祭品,倒上酒,開始送灶神。她跪在案前,微閉著雙眼,口中念念有詞,向灶王爺虔誠地禱告。我冷不防大笑起來,並順手從供桌上拿起一塊肉糕放進嘴裏。母親驚慌失措,連連請求灶神寬恕,還讓我趕緊我跪下來跟灶王爺磕頭。她一邊請求灶王爺諒解,一邊向灶王爺許願,說小孩子不懂事,像這類不好的事上天後請不要告訴玉皇大帝,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說好話,保佑我家六畜興旺、人人平安。
記憶中,我們最盼望的就是過年,正所謂“大人忙種田,小孩望過年”。20世紀70年代末的大別山區,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家家戶戶往往是青黃不接,一到年關都去鎮上領“供應糧”。因為過年,家家都要宰年豬、做肉糕、磨豆腐、打糍粑、炸氣果……這時,我們不僅能吃到平時吃不到的東西,還有新衣服、新鞋穿。衣服是買的那種便宜的布料請裁縫師傅上門縫製的,鞋子是母親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就著昏暗的油燈一針一線做的。
記得有一年春節,母親說,把那套藍布衣服給我過年。我高興得要死,立馬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夥伴們,他們投來羡慕的目光。那是一套我們平時不舍得穿,只有姐姐和哥哥走親戚時才穿的藍色套裝。大年初一的早晨,母親幫我穿上那套盼望已久的衣服,套句舊語——別提心裏有多高興!可腳還沒邁出門,隨著一聲鞭炮響起,村裏人就來拜年了。趁此之機,我便在他們面前顯耀起來,這時一位本家叔叔一本正經地跟我說:“看把你喜的,這衣服是你哥姐們穿得不要才給你的,你曉不曉得你在撿破爛啊!”我一聽傻眼了,我所崇尚的“美”在一瞬間破裂了。母親安慰我說:“他逗你玩呢,穿著可俏啦!”當時的心情的確難以言表,無論母親怎麼說都難以撫平我內心的“創傷”。這給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隨後,我便一頭紮進臥室裏放聲痛哭起來,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從來沒有那樣傷心的哭過。
如今,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反而不樂意穿了,過年也不再習慣性地添置新衣服;至於吃的更不在話下,想吃什麼、怎麼吃都由自己的意願決定。雖然如此,但讓我最難忘的還是小時候的新年,那時吃嘛嘛香。現在,無論穿什麼都感覺沒有那時的穿戴令我心動,無論吃什麼也不再是兒時的味道。我想,這裏面也有對故土、親人和逝去的時光的懷念與留念。
時間拋棄了我們,還有兒時的新年。對此,我無言以對,只能默默承受,日積月累,便形成了一塊心病。每當春節臨近,我總是站在北京的天空下遙望故鄉,耳邊時不時地傳來“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在漫長的冬天裏,臘月初八(俗稱臘八)一到,故鄉的“年味兒”就越來越濃烈了。
現在我腦海裏滿是小時候過年時,從每家每戶飄出來的炸年糕的香味;從年初就沸騰了整個鄉野的爆竹聲;家家戶戶張貼的火紅的春聯和炫目的年畫;拜年走親戚時,主人家端上桌的熱騰騰的肉糕;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拉著家常等待春晚的開播……但最讓我難忘的還是隨著鑼鼓聲的到來,不是耍獅子就是耍龍燈或玩採蓮船的到來。在沒有任何娛樂專案的大別山區,這無疑是最好的新年獻禮,而且只有過年時才有。這時,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拿著家裏不多的鞭炮放起來,以示迎接,嘴裏還不停地唱著:“新年到,新年到,姑娘要花,男娃要炮……”好不快樂!
又是新年,一股酸楚湧上心頭,我想是時候回到我闊別已久的故鄉了。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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