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疙螺/高揚宗

高揚宗

童年種種有趣的事像一顆顆珍珠,穿成一串項鏈掛在歲月的胸前,歡樂的疙螺是最大最亮的那一顆。

家鄉說的疙螺就是書面上的陀螺。如果把摻疙螺說成摻陀螺,就沒有了那氣勢和味道。還不得不說,有的東西用方言來表達會更美妙更親切。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時的疙螺不像今天孩子們玩的,多是市場上買的塑膠製品,有的還加上聲光電技術,撥開開關就霓虹閃爍、自動旋轉。即使賣有木質的,也是車床製作,精是更精美了,但缺少了自己親手砍和玩的那種靈魂和感覺。

人生的快樂有時真的很簡單,而且與名利和錢財無關。摻疙螺就是如此。

疙螺最好是用映山紅砍的。映山紅砍的疙螺幹了不會開裂,摻起來還會發出汽車一樣嗡嗡嗡嗡的叫聲。也有用青杠樹砍的,但幹了會炸口,也沒有映山紅砍的能叫。因為更實沉,除了比賽撞得凶,一般都不用。

我們上山放牛打柴時都會尋覓映山紅樹。村子周邊山上的映山紅樹不少,但要找一棵適合的卻不容易。太粗的砍起來費功夫,不好把控;太細的砍出來又太小,沒有戰鬥力。要鑽進深山老箐才能找到適中的。砍陀螺是一門技術活,也是村裏每個男孩子都必學的手藝,好象不會砍疙螺就愧為男子漢一樣。我也是不知砍壞多少木棒才練出來。

砍的過程卻是一種享受。先要拿起用來砍疙螺的映山紅左瞧右看,找准下手的位置,柴刀幾下就可砍出疙螺的雛形。用刀的力道很講究,最深的那一刀決定了疙螺的大小。砍了後,再慢慢地用刀削,邊削邊轉,學老木匠閉上左眼瞄了又瞄,尖尖的腳像金字塔尖,一定要居中。那怕有一絲歪裂,摻起來就是歪來扭去的,定不了。我們把疙螺旋轉起來後,不用抽它都還在繼續不停地旋轉,叫定。邊削邊測,精心製作,一個又靚又定的疙螺下地時,驕傲和自豪堪比考試得了第一名。

疙螺修整好後,找一節抻展稱手的細木棍,一頭系上綠色的棕葉子,製成摻疙螺的鞭棍,約起幾個小夥伴就到生產隊的曬壩裏玩去了。各人先摻著玩,熱熱身,摻著摻著就開展比賽。

一種是文比,在場的人可同時參加。各自把疙螺摻起來,抽一定的時間後由某個人喊:“停”!大家就同時停止抽打,讓疙螺自行旋轉,時間長者為勝,依次排名。砍疙螺的技術都差不多,經常比下來就不相上下,各人就在疙螺的美觀上去打主意。有人在對聯上撕一小塊紅紙貼在疙螺的頂上,旋轉起來就像有一團紅雲飄著,贏來同伴一片喝彩,都去仿效。惟一的缺點是有時紅紙會飛起來,亮點就不再了。我用父親改作業的紅墨水在疙螺頂正中心塗一個紅紅的太陽,再用彩色粉筆在太陽周圍畫上幾道白、藍、紅的圓圈,疙螺旋轉起來就像一道彩虹,令小夥伴們羡慕不已,願意用最好的疙螺來與我換彩色的粉筆,我就很少親自砍疙螺了。這樣,每個人都在疙螺上畫出不同的花樣,所有的疙螺一齊轉動起來,穿來竄去,壩子裏就像飛滿五顏六色的花朵。童年的生活也增加了許多色彩。

最精彩的還是武比,就是用疙螺來碰架。規則也很簡單,比賽雙方先把疙螺摻起來,裁判說開始,雙方就瞄準對方,用力一鞭把疙螺抽過去,飛旋著撞向對方的疙螺,誰的疙螺被撞倒,誰敗。很少一次就撞倒地的,都是碰撞過後,兩個疙螺各自向不同方向跑開,主人又把它們趕近來再碰。旁邊的小夥伴們既當裁判,又當啦啦隊,邊跟著疙螺跑動呐喊加油,邊預判雙方勝負。兩個疙螺也像鬥紅了眼的公雞,一邊嘶叫著快樂地奔跑,一邊不斷咚咚咚地碰撞,每碰一次都驚起一波評說。勢均力敵的比賽要碰撞一二十個回合才能分出輸贏。比賽的雙方囗喘粗氣頭頂冒汗,加油的人聲嘶力竭熱火朝天。寨子裏的空氣都充滿了激情和歡樂。

武比也出了些新花樣。有的撿一顆馬掌釘來釘在疙螺的邊沿,露出來的釘頭像李元霸的錘子,旋轉時只見一道黑影飛馳,碰撞後會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深痕。有的找來圖釘,密密地在疙螺的邊沿釘上一圈,像穿著銀色盔甲的趙雲在長板坡左沖右突。一場比賽下來,兩個陀螺身上都滿是傷痕,像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兵,主人們用拇指心痛地撫摸,似傷到自己的身體。時間長了,疙螺成了我們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我們歡樂疙螺也歡樂。

這可能是世界上最特殊的比賽了。沒有賭注,沒有獎勵,比賽結果,贏家輸家都興高采烈,選手和觀眾都滿懷喜悅。

回想起來,那歡樂的疙螺旋轉出童年美好時光,令人難以忘懷。仿佛它一直在心靈深處定著,讓我從未羡慕花花世界光怪陸離的玩具,也不去追求那五光十色炫目迷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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