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虎頭鞋／周桂芳

周桂芳

“端午到，虎頭俏。”端午節，除了劃龍舟、包粽子、插艾葉菖蒲等民間習俗外，家中老人納雙“虎頭鞋”送給小孫兒的習俗已有上千年曆史。

兒時，端午節，外婆每年會給我納雙虎頭鞋，非常精美可愛，都是用新布頭，一針一線縫製的，像一個玩具，更像是一件純手工藝術品。

老虎是百獸之王，勇猛威風神氣，老人認為，給小孩子子穿上自己親手繡的虎頭鞋，走路平平穩穩，可以壯膽、健康、強壯、辟邪、保一生健康平安。密密縫的一針一線裏，也蘊含著祝願孩子無病無痛無災，長命百歲的美好寓意。

週末，我去農貿集市上買糯米和新鮮的粽子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見一位老奶奶坐在路口擺攤買各種手工布鞋。我眼前一亮，一眼就看見中間擺放著一雙虎頭鞋，樣子精緻奪目，虎頭虎腦的非常可愛，和我兒時穿過的虎頭鞋很像。眼前的老人大約八十來歲，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穿得乾淨俐落，讓我不禁想起了外婆來。

我蹲下來，拿起奶奶做的虎頭鞋認真的看，虎頭鞋造型美觀，兩只虎耳朵豎起來，虎虎生威，虎面五官製作精緻，五彩繽紛的彩線搭配讓人眼前一亮。我問奶奶，“您老高壽啊？手真巧啊，眼睛也好，還會做虎頭鞋。”老奶奶高興地說，“我今年82歲了，眼睛早年就不行了，都是戴老花鏡做的。快端午節了，我給兩個玄孫孫女每人做了一雙虎頭鞋，辟邪保平安。就著鞋樣子，就多做了兩雙，拿出來擺擺看，看有人愛這老古董的虎頭鞋不？”“您老好福氣呀，都四室同堂了，這虎頭鞋現在很少見了，像個藝術品，肯定有人喜歡的，這虎頭鞋是您對後輩的美好祝願，穿上它，孩子們可以身強如虎，生龍活虎。”奶奶笑著說：“是的，我每年端午節都會做幾雙虎頭鞋，算是過端午節的一個儀式吧，就算孩子們不穿，也能當個玩具玩吧，讓孩子們端午節有個念想。”

是的，虎頭鞋就是端午節的念想，更是美好的祈福和祝願。

兒時端午的虎頭鞋，就是外婆留給我一生的念想。外婆早已離世多年，現在會做虎頭鞋帽的人越來越少，家中能有長輩端午節為孩子做雙虎頭鞋，是件多麼難得幸福的事啊。做虎頭鞋工序非常複雜，不僅需要技術藝術，更需要愛心耐心，只有心靈手巧的人，只有善良慈愛的人，只有細心耐心的人才會去做虎頭鞋。

母親告訴我，每年外婆做一雙精緻的虎頭鞋，至少需要花上三四天功夫，單是繡前面活靈活現的彩色虎面，就需工一天多功夫。老虎的五官，都是用五彩的絲線，一針一線繡成的，需要提前搭配好絲線顏色，還要非常細緻小心。一雙地道的虎頭鞋，一針一線都是‘純手工’縫製的，不但需要要一手好繡花功，還要好針線功，最是考驗女紅‘手頭功夫’的。

縫製一雙虎頭鞋，需要先打紙夾、貼裏面、封鞋口、砸縫口，再細緻地繡虎頭面，一雙巴掌大小的虎頭鞋需要經過十幾道複雜傳統工序的打磨。

我可以想像，外婆坐在老屋院子的陽光下，手裏帶著頂針，細細密密的縫製，一針一線地繡花，她的眼神慈祥、樸素、虔誠、還帶著幾分莊嚴。在鄉村農家小院裏，外婆端坐著繡虎頭鞋，每一個針腳裏，每個圖案上，都注滿了村莊正午的陽光溫情與天空深藍明淨，都注滿了外婆的慈愛與期盼。也許，外婆還看不見穿針，還要在太陽底下，對著針孔，穿上好多次，每一次針與線抱在一起，就是一次愛的凱旋歸來，就是愛與愛的擁抱，結伴同行而歌，跟著外婆慈愛的目光一起來回穿梭，一起纏纏繞繞，繞出萬般柔情。

外婆是農村婦女，沒有上過學，卻能像藝術家一樣在色彩搭配、造型設計上用足了心思。她的“藝術靈感”，是天生的嗎，還是來自她善良慈愛的內心，還是從樸素而大美的大自然中學來的。外婆用細針的密線，把天上人間，大自然的美學，都一一收集起來，集中縫製在這雙虎頭鞋上。外婆縫製的虎頭鞋，十分柔軟合腳，格外溫暖，格外舒服，針針線線都有她慈愛的目光和溫暖的手溫，每一個針腳裏都藏著她溫暖平和的心跳，都寄託著她的祉福祝願和殷殷期望。外婆端午節做雙虎頭鞋，讓我穿在腳上，溫暖我的腳心，緊貼我的身體，用她慈愛的心，用她溫暖的手，托舉我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路。

端午節，外婆縫製虎頭鞋，是慈愛，是祈福，是期盼。市場上的老奶奶做虎頭鞋，同樣是慈愛，是祈福，還是堅守，更是一種文化傳承。就像奶奶對我說的，“現在很少有人會做虎頭鞋了，我只要活一年，還能夠做得動，就堅持做幾雙，還要拿出來賣，讓別人看見，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端午節還有做虎頭鞋穿虎頭鞋的風俗呢。”

端午的虎頭鞋，針針祈福意，綿綿民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