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考大學/夏俊山

夏俊山

高考來了,看到網上、報紙上關於高考的各種資訊多如牛毛,連高考期間吃什麼,喝什麼,要克服什麼樣的心理,甚至都有人撰文告訴你。想起那年我考大學,不要說沒人指導,甚至連老師也沒有,一時間不禁感慨萬千。

我聽到國家將恢復高考制度的消息,是在1977年10月下旬,當時,我是海安新海人民公社(後改為雙溪鄉)的一名社員,得到消息時,聽說高考報名已經開始了,交5毛錢就行。可是,到哪兒報名呢?我想起了小學教我算術的高芳林老師,於是趕到了楊舍小學。

高老師很熱心,答應幫我報名。但是,對選擇文科,還是選擇理科,我全不懂,高老師說就報理科吧。結果就報了理科。考試出乎意料的順利,接著是填自願,參加體檢。高老師說,人家不填的專業你填,就容易被錄取。於是我選了一些自認為沒人填報的專業,什麼天文學、動物學,全是名牌大學。表格交上去之後,以為就等到錄取通知書了。

等待的結果,什麼都沒有。有人說,我體檢出了問題,有人說,我的自願填報錯了,也有人說屬於正常淘汰,因為錄取比例並不是一比一。沒辦法,再參加下一輪高考吧。記得77級大學新生是1978年2月入學的,五個月後就是新一輪高考。這次,我可以先複習再考試了。

在鄉下,最大的困難是沒有複習資料,沒有輔導老師,一盞白熾燈老是因停電無法使用……唉,怎麼辦呢?聽說有些中學開始辦“高考複習班”,想參加高考的都可以報名。這是非常寬泛條件,當時,上山下鄉的可以考,應屆的可以考。甚至高中一、二年級、優秀的,經過學校推薦也可以考。上到六六屆,下到剛畢業,11年間的高中畢業生都可以考。據說符合報名條件的,全國大約有一億四千萬人。當然,實際報名的只有610萬,我是其中之一。為了跳出“農門”,我選擇了以自學為主的方式。每天,我把要背的東西寫在紙片上隨身帶著,連蹲廁所時也在背;幾個月廢寢忘食、自我摧殘式的複習,讓我轉向了文科,因為我發現啃理化還是有老師講解好,而文科課程更多的是靠記憶,讀過的東西我記得很快。

不久,我交了5毛錢,又換來一張准考證。准考證很簡單,一張小紙片,照片連個鋼印都沒有,名字是自己寫上去的,只有一個號碼機磕上的考生編號。憑這張准考證,我走進了設在南莫小學的考場。這是一次場景奇特的考試,考場內常見到老少同考、師生同考、夫妻同考,至於考試要注意什麼,一切全憑自己領會……

我是獨自步行8裡去參加考試的,為了把握時間,特意向生產隊長借了一隻鬧鐘。我原先愛讀書,雖不懂柏拉圖,黑格爾,但能背出上百條“毛主席語錄”,能背誦“老五篇”,複習文科課程感覺比較輕鬆,因此答卷也感到很順利。接下來又是填報志願,這一次我改變了策略,只選錄取人數多的學校填報。長期的半封閉的農村生活,讓很多人搞不清中師、專科、本科的區別,只要被錄取,統稱為“考上了大學”,我估摸著本科是學基本的知識,專科是學專門的知識,就毫不猶豫地把填報本科當作自己最重要的選擇,接下來是一天又一天的焦急等待!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我正在小商店的櫃檯前發呆,郵遞員來了,一見我就舉起一隻大信封:“錄取通知書!你考上大學了!”我興奮極了,忙接過信封,拆開看時,信封竟然是兩層:裡面的信封是揚州師範學院的,外面一層大信封是縣里加的……我捧著錄取通知書,久久審視著上面的一字一句,哦,這是真的!這不是夢!一種久違的輕鬆,久違的快慰頓時潮水般湧上了我的心頭……

苦澀的夢終有甜美的時刻。1978年10月10日,我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揚州瘦西湖畔的美麗校園。丟下課本好幾年,如今又當學生,我的心不禁湧起萬丈波瀾:哦,誰說性格決定命運?我們的命運是和社會緊密相連的啊,沒有社會的變革與進步,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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