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釀造的端午/張勇

張勇

石榴花紅,桃子初青。麥收前後,端午會帶著不一樣的味道,邁著輕盈的腳步來了。

在老家北坡河灘地,有個潦河溝,一有大雨就會淹沒莊稼,耕種很不方便,就一直荒廢著;不知道是因為雨水比之前小了,還是上游的水源斷了,後來這個小河溝就乾涸了,被莊稼人認領了耕種。

在河灘地的拐彎處,由於河道的沖刷,兩水分流,處於小河流的中央一大塊荒地,因為地勢低窪,像個孤島,被父親發現,以佔領者的身份認領了這塊荒地,當時記得遍地都是茅草、葦子根和艾蒿,全家人一鎬一鋤竟然開墾出來,種上小麥、蠶豆和紅薯,每年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雖然辛苦,卻也收穫滿滿。

這裏的艾蒿成片成片的生長,有著極為頑強的生命力,給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每年麥收季節,艾蒿有時候長得比小麥還要好,有時候在這裏割麥過端午也是常有的事,艾蒿在我看來,為什麼那麼多人還在集市購買,我對艾蒿視之如敝履,有時候甚至討厭這種味道極重的艾蒿,影響了小麥的生長和收成。

然而,艾蒿被母親做成的香囊,卻成為端午最寵愛的物件,最受小孩們的歡迎。一大早起床,一家一戶的水缸裏、臉盆裏,都有母親從村邊池塘打回來的清水,用艾蒿等泡制,用來洗手洗臉,據說可以祛除邪氣躲避瘟疫。等到洗完手臉,母親就會把準備好的五色線等綁在小孩子的手腕上、腳踝處,等到處暑之後下大雨剪掉丟入到下水道中,意思是帶走一切疾災瘟疫,期盼小孩健康喜樂平安。

端午最初就以這樣的方式走入我的生命中。

中學課堂上《九歌》《天問》《離騷》等發人深省、激蕩沉思的偉大詩篇進入到我們的閱讀視野,匯入到我們民族精神的偉大傳統中去,汨羅江掩埋了屈原,然而卻在另一個維度上托起了他的精神、風骨,流淌的歲月也無法掩蓋其與日月爭光的風彩,在大江大河上奔流,被世人永遠銘記。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以身投江是他的無悔抉擇和拳拳赤子之心;包粽子、劃龍舟紀念屈原,是後人對他的崇拜。這是一位詩人用生命締造了一個古老民族的傳統節日,締造了一個博大民族的憂患意識。

讀研究生時,偶然看到聞一多《端午考》,他認為:“古代的百越民族是以龍為圖騰的,為表示他們是“龍子”的身分,藉以鞏固本身的被保護權。因此,端午節兩個最主要的活動吃粽子和競渡,都與龍相關。”這種“圖騰說”和“屈原說”也是一脈貫通的,直抵我們民族文化的核心。

當今天我們不再把粽子投進江中而是送進口中的時候,端午被我們賦予了文化的色彩、民俗的色彩、人文的色彩、民族的色彩和歷史的色彩。每一份色彩都浪漫了端午,每一份色彩都豐富了端午。讓我們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家國情懷和象徵意義,激勵著後人去釀造屬於一個時代的幸福,釀造屬於一個時代的精神。

千年端午,如一曲賡續不絕的傳統文化弦歌,載著我們駛向偉大心靈的最深處、民族文化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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