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之馬（組詩）／袁帥

袁帥

1.石 頭
世界，最多的就是石頭
我們，都在往上面碰，一次又一次
天空說，必須穿過石頭，因為沒有翅膀
當世界一搖晃，石頭碰著我們
去大海上生活，等著我們的是什麼呢
屆時，浪花會變成石頭。常聽說
烏雲散盡的地方，有陽光大道可走
可連陽光也會碰著石頭

2.花生苗
昆蟲的牙，尖，利
根據地，攀援陽光，伸長筋骨
闖入火爐子的夏天。劫難的盡頭處
車輪碾壓，充作千斤頂。緩緩站起
初秋的碧綠，多一份老練
這季節上的長征，與農夫會師，驗傷
背後，碩果如繁星。支起顯微鏡
看透，成長的密碼

3.梔子花
開放，開朗，戀愛時光
烏煙瘴氣包圍，遮蓋，依然仙氣升騰
恪守自己的祖訓

它從不巧言佞色，味道才是魅力
那鄙視一切腐臭的眼晴裏光亮閃爍

它一直醇香到最後一刻
試用一縷魂，熏化世俗的某個網格
一身潔白地離去

4.一株老玉米
它的果實成金以後
被強行搶走。無法消失的惦記
使它形容消瘦，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

它又老又黃，秋露替它哭泣
但怎麼也啟動不了它年輕時那種渾圓的心思
它更哀於全身佈滿皺紋

它整日無精打采。陽光依舊扶它一把
但或許正是榨取。歲月如風
呼啦啦，把它踐踏

5.留守記
破舊的屋簷下，一只小麻雀
跳躍，跌跌撞撞，扇動指甲般大的翅膀
它東張西望，啼叫不止
九十歲的阿婆，說它在找娘，不明方向
兩眼茫然無光。它的娘，跟隨一場大風
遠走高飛了，拋下它，孤獨
在這群山連綿的深處，照進來的陽光
也許，是想替代它的娘

6.季節之馬
時間都化成了果實，在眼前一亮
繁華趕走了廢墟，在歌謠裏永恆生動
低矮的事物，都紛紛高出了自己
季節之馬，馱著美好的欲望，走得從容
再多頑石、溝壑，都擋不住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