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滄桑話過年／夏俊山

夏俊山

要過年了，閒談中，不知不覺就都扯到了過年的話題。

先說起過年的是83歲的母親，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慢吞吞地講起了往事。

母親嫁過來的時候，還不到20歲。公公家中人口多，土地少，臨近過年了，我父親還在外奔波，沒回來。公公見家裡沒吃的，就出門打短工，到草田裡給人家割葦草，割了一天葦草，天黑時，又累又餓，回到家想吃碗熱飯。他揭鍋看時，一絲熱氣也沒有，原來，家裡人也在等他掙了錢買糧食，買年貨，過一個溫飽的年呢。巧的是，我父親這天晚上剛好也回來了，他帶回了幾隻燒餅，走了幾十裡路，一直沒捨得吃，這晚上算是救了急，一家人把燒餅分了，一小塊燒餅，一大碗水，就這樣填一下肚子迎接新年……

說起這段過年往事，母親仍然情不自禁，眼裡閃著淚光，溫和地望著我。我知道，我也該講講自己的過年往事了。

我已經61歲，退休了。記憶中，過年的情景一幕又一幕，但印象最深的是文革期間。那時在農村，如果不是趕上了紅白喜事，有豬肉吃的日子不多，過年了，生產隊往往要殺豬分肉，人口多的能分上好幾斤豬肉，歡天喜地，改善一回伙食。記得是1970年的春節，生產隊沒有殺豬自然無肉可分，那年頭買火柴要憑火柴票，買煤油要憑煤油票，買豬肉要憑肉票，過年買不到肉怎麼辦呢？一家人正在發愁，眼看離過年剩下三天，鄰居三老太告訴我媽說，公社食品站今天殺豬，每個殺豬匠有三頭豬供應大家，今晚到北莊去買肉不要肉票，只要排隊就行。得到消息，我早早吃了晚飯，趕過去排隊，不料賣肉的見排隊的人太多，下了“限購令”：肉要大家分著吃，每個排隊的只能買一斤肉。隆冬季節，滴水成冰，我在寒風中排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隊，凍得直打哆嗦，總算買回一塊不要肉票的肉，燒得香噴噴的迎接新年。高興之餘，我在大門上貼了副春聯“聽黨話不忘階級苦，愛集體牢記血淚仇”，橫批：“人民公社好”。那時，沒有電視，當然也沒有春晚，過春節提倡革命化。唱讚頌毛主席的歌曲啊，到處串門啊，聽收音機聽廣播啊，各家各戶也還是張燈結綵的，自我感覺精神生活倒挺豐富的。

我講的話題，兒子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他考慮的是，今年的春節怎麼安排。他的電腦開著，一家視頻聊開了今年的過年計畫，兒子的主張是：把我們都接到省城去。就在他省城的新居過年。“我想辦好三件事：一是準備將年夜飯訂在飯店裡，過年了，不要讓媽媽還圍著灶台轉，要讓媽從家務中徹底解放一回；二是開上自己的車，帶上家人去城裡轉轉，兜兜風；三是用數碼相機給拍幾張全家福，最好能趕上個雪天，去公園裡拍一幅雪景，給過年增添一份詩意！”

兒子過年的打算，溫馨喜慶又有新意，想想我和母親那時的過年，我不禁感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