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重山,慶相逢/楊潤淇
楊潤淇
與山城的相逢,是一場長長的夢境。他的懷抱裏,我零零散散邂逅了四季輪回。漫步於歌樂山下的街巷,千絲萬縷的留戀時常湧動。
那日山城“立體感”確實讓我這個自小在林城長大的孩子眼花繚亂。穿越烈士墓地鐵站出口的人流,便是初見。山坡上的目的地,樓梯和石階看起來時刻會延伸進雲霧裏,難怪,四川外國語大學最出名的階梯名叫彩雲梯。熱烈又心無褶皺的少年們,似乎爬上這些階梯,就征服了自己,也擁有了明天。夜幕下沙坪壩“心臟”開始跳動——楊公橋立交亮起,川流不息也是萬家燈火的低語:“歡迎來到重慶。”
我嘗試了人生第一頓正宗的重慶火鍋。在南開中學對面的巷子,不起眼老店裏屬於火鍋的那股氤氳熱辣飄香十裏。辣椒和花椒在牛油鍋底裏熱火朝天地翻滾,店家麻利地端上毛肚、鴨血和黃喉,沸騰的瞬間熱氣伴著嗆人香辣撲面而襲。這口滾燙毛肚入喉,唾液分泌到極致——是一種不只刺激到味蕾的滿足感。後來,火鍋竟成了這個城市冷夜裏最特有的慰藉,每次圍坐在一口滾燙的紅油鍋前,談天說地,暖流隨滔滔不絕直擊心靈,驅散疲憊,整個世界都與此刻無關。原來,我品嘗到的是對人間的熱愛與期望。
烈士墓和歌樂山在重慶人心中或成為了“一抹紅色”的最佳講述者。密雨伴細風,莊嚴肅穆的青松,蜿蜒的條條山路,都訴說在這座城市厚重的過往。初冬午後,我走入紅岩魂紀念館,展廳裏的陳列,是我第一次切身體會原來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出門,雨水在順著葉脈滴落,我知道是那些為理想選擇犧牲的先輩,仍在這座山間守護著什麼。歷史已然過去,英靈卻化入了萬物而滋生。
沙坪壩總沸沸揚揚。從三峽廣場的熙攘到磁器口的古樸又越發熱鬧,這兒的人們從未停止過對生活的熱情。約上朋友去磁器口,老街的青石板路已被腳步磨得光亮,空氣中屬於糍粑、麻花和酸辣粉的香味從頭至尾彌漫著。一次無意間在巷子深處發現了一家咖啡館,店主在彈奏吉他,陌生曲調卻已穿越這片時空,那片一時的繁盛瞬間在我眼眶裏展開,蔓延。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居然自己也成了巴渝悠長歲月中的一小部分。
山城的夏,永恆侵入了熾熱,刻骨銘心。四十度的高溫和無孔不入的炎熱緊緊包裹,讓人只想在房間裏不出門。可即便這熱浪如此強烈,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奔向夜晚的解放碑,或去南岸濱江路吹吹風,手裏捧起並感知,珍惜著一碗冰粉或涼蝦的清涼。江風以絲絲濕潤輕拂肌膚,夜晚屬於這座城的樂章奏響,城市輪廓隱約閃爍,這是在異鄉莫名升騰起的一種歸屬感。整個專屬重慶的夏,應該是生命力最獨領風騷的季節。
沙坪壩、烈士墓、歌樂山,這些地名從抽象的名詞已然描畫成我記憶中屬於重慶最鮮活的模樣。就像這兒的無辣不歡和“半城煙雨半城山”這般早就順著每個器官融進了記憶的血液。離開這片熱土那日,我又如初見一般,在霧中瞭望喧囂,任憑思緒肆意翻湧。重慶教會我的,是一種熱烈又不失柔情的生活方式。
我是被林城養育的少年,青春之歌似一夢華胥,曲中卻有太多音符起源於這重山下的每一條江流,每一縷嵐光。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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