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講的往事／劉光軍

劉光軍

盧溝橋事變那年，日軍沿著京廣鐵路線南下，消息傳到村裏，人們立刻驚慌起來。大家紛紛議論，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去躲避這場災禍。有的說東，有的說西，一時誰也沒有一個好主意。商量到最後才一直決定逃往山裏。他們口中所說的山裏，就是指村子西邊六七十里外的太行山。於是，他們便拖家帶口，一路向西逃去。

窮人就是步行，富人還能套上個牲口，拉的馬車什麼的。在這個逃難的隊伍裏，婦女們手拉著大的，懷裏抱著小的，最是受罪。男人們有的擔著擔子，有的推著木頭小車,帶著他們家那些所謂的值錢“寶貝”。一路喊爹叫娘，哭哭啼啼拼命地向西趕。他們是沿著村西通往沙河的土路走的，在他們走過的身後，蕩起一陣陣黃塵，久久不散。他們也顧不上這些，一心只顧著能儘快的趕路、趕路。

好不容易過了鐵路，天也快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那時候又沒有手電筒等照明設備，有馬燈也不敢點著，生怕亮光會招來日本鬼子。偏偏就在這時候，不知從哪兒又傳來日本鬼子已經過了邢臺的消息，大家就更加小心了，不僅不敢有一點亮光，連原先的哭喊聲也沒有了。

就在這支逃難的“隊伍”裏，我奶奶抱著還在吃奶的小叔，跟在人群的最後面走著。母親說，那時候，小叔的頭上不知道怎麼的就長滿了毒瘡，瘡口流著黃水，疼得他不停地啼哭。無論奶奶怎麼哄也不管用，就是一個勁兒地哭。同行的人們害怕極了，生怕小叔的哭聲招來日本鬼子，給大家帶來災難。就一直要求奶奶趕快把他扔了，免得連累大家。奶奶捨不得，就想盡辦法去哄他，可還是不管用。人們不停地勸奶奶趕快扔了孩子。奶奶很無奈，猶豫再三，只好隻身離開逃難的人群，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把小叔放在了那裏。然後一步三回頭的慢慢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一陣風吹過來，她似乎又聽到了小叔的哭聲，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那樣難受。於是她不再猶豫，就又悄悄地轉過身，向著丟下孩子的地方快步走了過去，重新抱起了在地上苦苦掙扎的小叔。如此三番兩次，最終也沒捨得拋棄。

她害怕連累大家，所以，只得遠遠地在人群的後面跟著，一路摸著黑，撅跟搶地的走了幾十里路，才最終來到了一個深山裏的小村。這個村叫上關，是太行山腹地的一個小村。人們之所以要逃避到這裏，一是這個地方比較隱蔽，二是這裏山路崎嶇，估計日本鬼子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這裏。而事情也正如他們所想的那樣發展。直到聽說日本鬼子佔領了家鄉，並在鄰村大北汪村修建了炮樓，村裏也沒有想像的那麼亂，這才又壯著膽子，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