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梧桐樹／王光慧

王光慧

我們家是一所新建的房子，青磚紅瓦的，在藍藍的天宇下，配上朵朵白雲，非常的漂亮；院子裏空蕩蕩的，地上坑坑窪窪的，還雜亂地堆放著建築垃圾。

我們從遠處運來煤矸石，把地面填平，又在亂石堆裏挖出幾個小坑，從田裏找來了泥土，在每個小坑裏填上一些。父親從集市上買來幾棵有胳膊般粗的梧桐樹，高大筆直，綠色的樹身上長滿白色的斑點，一看就知道是一年生的新苗。我們把樹根放進小坑裏，再填上些泥土，澆上些水。泥土下麵都是亂石，很快就把水滲光了，只留下乾巴巴的一點泥土。

沒過幾天，這些埋在亂石窩裏的梧桐樹就在樹頂上冒出綠色的葉芽，並像變戲法兒一樣的，一夜之間抽出了水靈靈的枝葉，向我們展示著它們強悍的生命力。僅三五年光景，這些梧桐樹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樹身的色彩也由綠變黑，長滿了被歲月撕裂的皺紋。它們發出茂密的枝葉，迅速地佔領了我們頭頂的天空，給空曠的小院子撐起了幾把亭亭玉立的巨傘。

自從有了梧桐樹以後，小院子裏也變得熱鬧起來。每年的春天，光禿禿的樹枝條上就冒出花生粒大小的花苞，漸漸的，這些花苞開出千萬只花朵。花兒像小喇叭一樣，一串一串的，花蕊上帶著黃色的花粉，在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氣息，吸引著蜜蜂前來采蜜。梧桐花有紫色的，還有粉紅色的，它們十分的樸素，象一位位氣質高雅、沉穩熱情的的婀娜少女，在春風裏舞動。沒有幾天的功夫，這些花兒就凋落了，花托上結出一顆顆桃子般的果實，綠綠的，嫩嫩的，裏面長滿了千萬顆種子，還長著薄薄的翼片。這時候，謝過花的梧桐樹迅速地長出枝葉，一夜之間掛滿了枝頭。梧桐葉又大又薄，鬱鬱蔥蔥，就像象千萬只在風中揮舞的手掌，歡迎著春天的到來。

梧桐樹上很快就變成了鳥兒的天堂，也給空寂的小院子帶來和生機和樂趣。鳥兒們銜來樹枝和小草，在樹杈上築巢，在樹葉間嬉戲、唱歌、捉蟲。又長又大的樹枝斜斜地披在房子上，使我們簡陋的小房子裏，即使是最炎熱的夏天，也不再酷熱難耐。我們在梧桐樹下砌起了一排兔窩， 從樹上削下樹葉，放進小白兔的身邊。它們披著雪白的絨毛，閃著寶石般清澈的眼睛，津津有味地搶食著這天然的美食。遮天蔽日的樹蔭間，是我們天然的風水寶地。我們搭起簡易的石桌、石凳，泡上一壺清茶，展開一本薄書，沐著涼爽的清風，享受著生活與書香的快樂。有時候，三五位朋友來訪，我們就在樹蔭下擺上書案，鋪上宣紙，頃刻間滿紙煙雲，小院子裏立刻灑滿了笑聲，散發著濃濃的墨香。

十年樹木，梧桐樹的生長速度卻是很快，一般五、六年的光景就可以成材。梧桐樹喜歡水分，長大後很容易爛心，所以成材後必須砍伐。伐木工人象只敏捷的猴子，腰間拖著又粗又長的繩子，別著一把鋒利無比的斧子，十分利索地爬上樹頂。他們對著粗大的樹杆“呯呯”地砍了起來，這聲音傳得很遠。隨著木屑的飛舞，粗大的樹枝很快“哢嚓哢嚓”的落在了地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身。這只猴子又利索地把繩子系在了樹身的頂端，在樹身的底部砍了起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就砍出了一個大大的豁口。伐木工人們扯起了繩子，“嗨喓嗨喓”地拉了幾下，巨大的樹身哄然倒下，地上騰起一片塵土。我們頭頂上終於又恢復了一片明亮的天空，地上卻留下了一堆雪白的樹碴子，粗大的樹樁上也流出一汪明亮的淚水。

我們對這些陪伴了好多年的梧桐樹，也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沒有了它們的呵護，我們也顯得非常的失落。

過了不久，正當我們惋惜不已的時候，在鋪滿煤矸石的樹坑裏，居然又冒出來一叢綠色的樹苗。它們在脆生生、水靈靈的樹幹上長滿了巨大的葉子，立刻使我們心裏充滿了暖暖的春意。

這些樹苗是留在地下的根萌發出來的，用不了多久，它們就又將長成一棵參天的大樹，延續著它們生生不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