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拳總俄羅斯當家 俄媒調查揭露組織政治黑幫文化

國際拳擊總會（IBA）質疑台灣女子拳擊好手林郁婷的性別與參賽資格，引發風波。IBA與俄羅斯的連結值得玩味，主席克列姆列夫與莫斯科當局關係匪淺。近期有俄媒發表相關調查報導，進一步探究他的背景，更可一窺政治、運動競技與組織犯罪在俄羅斯的錯綜綿密關聯。

俄羅斯總統蒲亭（Vladimir Putin）出身情治系統，他於1990至2000年代之交掌權以來，俄羅斯的情治安全體系日益坐大，不僅在各政府機關安插人馬，觸角也廣及眾多非官方領域。歷來許多俄媒調查曾揭露，相關體系人士如何得以如黑幫一般，透過多元手段和管道拓展「地盤」、強索商業利益。

其中，聯邦保衛署（FSO）由於職務範圍涵蓋總統及其他高階官員人身安全，憑藉接近領袖身軀之便，「有心人」有機會掌握遠超乎法定職權的權力，包括影響總統決策。

FSO內其中一個單位是總統保安局（SBP），負責總統安全，現任局長是魯貝茲諾伊（Alexey Rubezhnoy），克列姆列夫（Umar Kremlev，俄語音譯應為克列姆廖夫或克列姆留夫）與魯貝茲諾伊交情匪淺。專精深度調查的俄語媒體proekt7月下旬曾在一項長篇報導觸及兩人關係。

魯貝茲諾伊除了有在特種單位服務的經驗，也是專業級拳擊手。拳擊在俄羅斯具特別地位，而這不僅是因為練拳的包括勢力日益壯大的情治安全單位人員，也與組織犯罪和高度「黑幫化」的俄羅斯政治文化有關。

在蒲亭治下的俄羅斯，幾乎每一項較受矚目的運動項目都有重要官員或與當局關係密切的富豪負責「照顧」或「保護」，例如俄羅斯拳擊協會曾由時任FSO首長穆洛夫（Evgeniy Murov）擔任主席，協會現任高階監事會議主席是魯貝茲諾伊，監事則包括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執行長謝琴（Igor Sechin）。

proekt援引俄羅斯體育界知情人士說法報導，政府官員可在各運動項目協會安插親友，以「藏錢」或「撈油水」：這些親友從協會獲得薪資、公務車、免費出差行程，而財源就是被分配「關照」特定協會的商人或企業。

另一方面，拳擊在俄羅斯一向與暴力和組織犯罪脫不了關係：自蘇聯晚期1980年代至蘇聯解體後的1990年代起，不少黑幫頭子就是練拳出身。俄羅斯拳擊協會歷任主席也不乏犯罪集團出身人士，無論他們後來是否透過從商或從政「洗白」。

2016年，魯貝茲諾伊和克列姆列夫雙雙入主俄羅斯拳擊協會，由克列姆列夫擔任主席。對克列姆列夫來說，這是他成為俄版「人生勝利組」重要一步。

克列姆列夫原來的姓氏是魯特弗洛耶夫（Lutfulloev）。proekt報導，2010年3月，近28歲、出身塔吉克的他成功在莫斯科州某戶政事務所變更了姓氏：具突厥色彩的「魯特弗洛耶夫」已成過去式，他如今是克列姆列夫先生。

值得一提的是，「克列姆列夫」這個杜撰的姓氏源自「克里姆林」（Kreml'）一詞，也就是所謂的「克里姆林宮」（Kremlin）。克列姆列夫杜撰並變更姓氏不僅是為了向俄羅斯掌權者表達效忠、力圖在享有特權的圈子被視為「自己人」，後來更有助他「洗刷過往」。

克列姆列夫是刑事累犯，有勒索和傷害前科。2020年，克列姆列夫當選IBA主席，IBA隨後對這位新任主席展開背景調查。調查結果顯示，新任主席無犯罪前科，因為根據有關單位的紀錄，有前科的是魯特弗洛耶夫（他的舊名），不是克列姆列夫。

proekt援引克列姆列夫友人說法報導，克列姆列夫不僅擺脫了塔吉克姓氏，還由伊斯蘭改宗東正教，以討好他透過練拳及從事犯罪時結識的聯邦保衛署高層。在俄羅斯情治安全系統，「信仰虔誠」堪稱是必要條件。瀏覽克列姆列夫的社群媒體個人頁面，可見他如何積極展示自己勤跑教堂、喜樂捐獻。

此外，克列姆列夫曾在2010年代加入俄羅斯重型機車俱樂部「夜狼」（Night Wolves），還砸錢給自己買了不只一台重機。

「夜狼」是在國際間惡名昭彰的所謂「愛國團體」，支持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政策、曾揚言再現紅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打到柏林去」的榮光，獲蒲亭以騎重機現身參與活動「加持」。

proekt指出，透過「夜狼」，克列姆列夫結識了號稱也熱愛重機的魯貝茲諾伊。他倆持續一起練拳，雙方家人也成為朋友。魯貝茲諾伊曾安排克列姆列夫晉見蒲亭，蒲亭則曾授予克列姆列夫勳章，肯定他「功在國家」。不過，真正的大獎，還在後頭。

報導指出，克列姆列夫2016年在聯邦保衛署支持下成為俄羅斯拳擊協會主席後，協會陸續新增幾個大型合作夥伴，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俄羅斯「博彩聯盟」和「國家彩券」，它們分別是規模龐大的私人企業和聯邦政府彩券品牌，但實際上都由克列姆列夫控制，手段包括安插親信、持有品牌營運商。

proekt報導，克列姆列夫另外還掌控博彩金流服務系統Cupis，以及俄羅斯政府強制整併的所有博彩業者自主管理組織。此外，同樣是在當局強力運作下，克列姆列夫於2021年成功獨占俄羅斯博彩金流服務市場。

根據報導，俄羅斯國會2020年以罕見的高效率通過新法，要求市場上僅能有一家博彩金流服務供應商，且此單一供應商須由總統指定。

當時俄羅斯市場主要有兩家供應商競爭，分別是Cupis和Qiwi。2021年8月，Qiwi股價突然一夕暴跌。蒲亭隨即簽署命令，指定克列姆列夫控制的Cupis為唯一合法博彩金流服務供應商。就這樣，不到兩年，克列姆列夫搖身一變為俄羅斯「博彩之王」，而魯貝茲諾伊就是幕後推手，並從中獲取好處。

根據報導，野心越來越大的克列姆列夫甚至有意在莫斯科州建設大型科研和產業聚落。

回到拳擊世界，2020年克列姆列夫取代同樣具組織犯罪背景、烏茲別克籍的拉希莫夫（Gafur Rakhimov），成為IBA主席。

消息人士告訴proekt，可能是在魯貝茲諾伊請求下，與烏茲別克黑幫有聯繫的車臣強人卡狄羅夫（Ramzan Kadyrov）曾親自致電拉希莫夫，建議他知所進退、將IBA交由克列姆列夫領導。在此之前，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IOC）已揚言，若拉希莫夫不下台，就要剝奪IBA的奧運賽事舉辦權。

在克列姆列夫接手後，儘管與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Gazprom）的贊助合約有助解決IBA的債務問題，腐敗、治理不當等積病依舊充斥組織內部。隨著2022年2月俄羅斯全面侵略烏克蘭，IBA在俄羅斯控制下濃厚的政治色彩更使其與IOC和國際拳擊社群的衝突益發尖銳。

儘管如此，克列姆列夫在俄羅斯依然相當吃得開。根據報導，僅是近兩年，經莫斯科當局協調，克列姆列夫曾與古巴、巴勒斯坦、奈及利亞等國總統會晤，見過羅馬天主教教宗，並曾以代表團成員身分，隨蒲亭訪問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