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 塵/慕然

慕然

母親的電話讓我的內心湧起一股心酸,看來父母真的老了,老到一塊抹布在他們手中都倍感沉重。

記憶中,年末的掃塵是個抹不去的存在,它更具備過年的儀式,至少在我內心是如此,樂此不疲地進行了幾十年。每年年末的掃塵掃去的是積了一年塵土和灰霾,掃不去的內心的記憶,尤其是城區禁放鞭炮後,與貼春聯、吃水餃一樣,存留的不僅僅是儀式,還是一種懷念,寄託了我心中的寥寥情愫。

那個小鄉村,靜謐中透著溫潤,光陰流轉,蘊意依舊。記憶中,當歲月的腳步隨著人們返鄉的步伐,跨進了臘月的門檻,掃塵就提上了日常。日曆上圈定的時日,總是一片豔陽,可以搬動的都會挪到院中,瓶瓶罐罐、椅子被褥、箱包行李,林林總總的經過父母的擦拭清洗後再與冬日的陽光一一見面,像老朋友一樣,便盡情地享受著,沐浴著溫暖。而後,父母便開始了擦試窗戶,清掃屋內的塵土,撣去沉積在房梁上、角落裏一年的塵土。有個擤著的那個小男孩,望著滿院子的東西,在樟腦球的味道中尋覓著驚喜,有遺失的玩具、被狸花貓藏起來的彈力球,還有未曾見到的擺件和物件。那個小男孩就是童年的我,我要幫助著父母擦窗、掃塵,想用這種方式宣告我已經長大,父母怕我累著,總是以我還小為由地把我支開,讓我躲在溫暖的屋子裏,日光透過玻璃,撫摸著我,像是母親手。

時光就在掃塵、辭舊中流躺著,我在父母的呵護中成長。讀大學那幾年搬了新居,生活方式改變了不少,母親年末的掃塵卻是每年依舊。那幾年寒假,當我厲兵秣馬般帶著工具回家準備施展手腳,母親總能趕在我回家前把屋子收拾俐落,窗明几淨。

這些年,歲月就像是加在父母身上的負重,讓他們行動越來越慢,從曾經的一天收拾完整個屋子漸漸慢到一天只能擦一扇窗戶。儘管這樣,父母也親力親為,他們剛入臘月就開始幹活,幾乎忙到年底。當我回家幫他們擦窗時,總會找出千萬個藉口推辭。我也提出找家政幫父母,他們卻一直不接受,為此,我們還爭執過,我知道父母不舍得花錢。工作的繁忙以及生活的瑣碎,淩亂了本就無序的日常,於是,掃塵成了一個遺憾,靜靜躲在內心深處。回家的次數越少,這種遺憾越重。然而卻是終不甘心,期望年底回一趟家,幫助母親清掃一下舊屋,看看那些陪伴我幾十年的物件,以支撐起過年的儀式和曾經的懷念,成了我內心的希冀。

母親的電話,是要我幫忙找家政擦窗掃塵,她說我工作忙,找個家政幫她擦擦窗就好。我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我知道,父母真的老了,幹不動了。家政沒叫,我請了假回家幹活,父母一直說明年找家政過來就行,又快又乾淨。我知道,一向節儉的他們,依舊是不舍得讓我幹活,在她眼中,我一直都是那個需要呵護的孩子。

母親用滿是皺褶與斑痕的手慢騰騰地擦拭著箱包,未曾改變的,依舊是雜著慈愛的眼神。些裝滿了曾經記憶的舊箱包一打開,一股樟腦球的味道立刻氤氳著我,除了我童年的玩意兒,還有母親年輕時帶過的頭飾、絲巾,裹著歲月的味道。看到它們,我仿佛看見年輕的母親,和父親一起,在老屋裏擦窗掃塵,旁邊還有那個擤著鼻涕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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