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蘆葦灘打老鼠／俞竹筠

俞竹筠

那年寒假，春寒料峭。聞名遐邇的省揚中【樹人堂】前，人聲嘈雜。高三我班，聽說“瓜州蘆葦灘上老鼠成群集隊……”個個摩拳擦掌：好哇， “除四害”立新功，機不可失！於是，男生聞風而動，女生巾幗不讓鬚眉，準備翌日黎明，就去大戰一場。

清晨，我與初戀情人S等十幾位同學自備乾糧水壺，整隊出了福運門，往瓜州進發。行至江邊，太陽露出笑臉，正好有民船等客。講好擺渡蘆葦灘的價錢，大家爭著掏錢，我出一元，幫她繳5角。在船上，又與船老大約好，傍晚接回。

蘆葦灘位於江心洲，攤上收割下的蘆葦，一望無際，成捆成垛，遠處還有幾間空關草屋。一下船，大家忙著找老鼠洞。鼠穴裏躲藏著鼠爸鼠媽鼠崽一大家，有人用腳踩，用手抓，還有人用蘆杆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一會，戰果輝煌。大家將剪下的老鼠尾巴放進包，埋下屍體堊肥。突然，有位女同學驚叫道：“我的媽呀，這裏有條蛇冬眠哩……”。膽子大的男生，上去用蘆柴一挑，乖乖，是條米把長的菜花蛇，還動呢。奇怪的是，蛇克鼠，怎麼能共處一穴呢？原來，蛇冬眠鼠未眠，鳩占鵲巢哩！《詩經·碩鼠》雲：“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適彼樂土……誰之永號！”蛇食鼠，有益於人類，應放生；而老鼠糟蹋莊稼和盧根，該消滅。於是，我們在蘆葦灘上，東奔西找，越打越來勁。

下晚，朔風緊起，江面上浪花翻滾，看來船老大要爽約了。曾兄和兩位女同學在灘上，不管風急浪高，只管閒逛。誰知，天色逐漸變黑，竟然迷路掉隊了。幸而，天無絕人之路，見到一個帳篷似的大柴垛，可以棲身。彎腰鑽進去，第一眼就看到陶菊，裏面圍坐一圈人。大家談笑風生，有人講起《魯濱遜漂流記》，有人說笑話。曾君等走進去，我卻獨自走出。只見夜幕降臨，月兒升起，江風呼嘯，江水滾滾，與鎮江傳來的陣陣火車鳴笛聲，交織成一首詩情畫意的小夜曲。隔岸有燈光，隱約閃爍。我不禁吟起王安石（1021—1086）【泊船瓜州】絕句：“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吟著吟著，S君悄然出來，輕聲勸道：“書呆子，外面風大，別受涼。”寥寥幾句，語重心長。至今，那溫柔深情的耳語，堪抒堪憶呀！

一宿過後，繼續奮戰，還捉了不少大小烏龜。飯後，船老大出現。他怕大家挨餓生氣，帶來了食物和水。真的，一天一夜下來，所帶乾糧與水，囊空如洗。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嚥。船開了，又起風。船帆順風，舵手要大家坐穩。許君看到江心有江豬遊來。驚呼道：“看呀，一條兩條三條四條……有二十多條江豬在護送我們。”江豬是中華白暨豚，一級保護動物，它們在浪花中戲鬧，人不害它，故與人為善。哦，高中《文學》書上，講過“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它沉在哪兒？西北風勁吹，帆船左右晃動，無暇顧及。

謝天謝地，船泊瓜州，我們上了岸。我又吟起楊萬裏（1127–1206）的詩：“水漾霜風冷客襟，苔封戰骨動人心。河邊獨樹知何木，今古相傳皂角林。”西元1160年，金軍60萬騎兵南侵揚州，南宋名將劉錡從鎮江率領一萬精兵，在皂角林大敗金軍。據說，皂角林就在瓜洲北面附近。

開學後，匡老弟，以“瓜洲打老鼠”為素材，自由命題一篇作文。得到語文老師和全班同學的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