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長了腳”／周桂芳

周桂芳

夏天，像“長了腳”似的，各種絲瓜、黃瓜、苦瓜、扁豆、葫蘆、菜豆，南瓜、冬瓜，不是牽著，就是爬著，不是吊著，就是掛著，一路走著，爬著，就是要翻出牆頭，吊在夏風中蕩秋千。

這不，連城市的夏天，也像長了腳似的。我每天上下班走過的一條長巷子，家家院子裏，不是爬出來的絲瓜花，就是吊出來的小南瓜，不是牽出來的冬瓜藤，就是掛著的串串紫葡萄。一路走來，不是花，就是瓜，不是藤，就是果。綠意蔥蘢，滿目清涼，清嘴生津。

夏天，長了腳，爬牆上瓦，哪里有陽光，就往哪里爬。哪里有清風，就往哪里掛。夏天，植物給就陽光就燦爛，爭著搶著，爬上牆，曬曬太陽，吸收月光，牽著纏著，爬上瓦，接接雨露，透透清風。

兒時夏天，家裏的老瓦屋，是一座綠色童話城堡。鄉村草木繁盛，老瓦屋的四周被梧桐村、樟樹、桂花樹、香椿樹等高大的喬木包圍遮蓋。牆腳一圈被翠綠的青苔系上了厚厚的綠圍裙，連石頭磚混的牆體也被一層層爬山虎爬滿了牆，像穿了一件花綠的防曬衣。老房子接地氣，魚鱗瓦通風透氣，涼爽無比。村裏人都愛搖著蒲扇，到我家的老瓦屋裏乘涼，三三兩兩坐在堂屋的竹床上，竹椅上，拉拉愛常，談天說地，不時“哈哈”連天。由於來的人多，一坐半天，每天我燒的茶水根本不夠喝。母親總是叫我去燒茶，我氣鼓鼓地一邊流汗燒著稻草火燒水，一邊好奇地想，“這光禿禿的牆，爬山虎又沒長腳，是怎麼爬上去呢？真是討厭，害我天天當火頭軍，大熱天的害我天天有燒不完的茶”。不知幾時，母親來到廚房，聽到了我的牢騷話，又氣又好笑著說：“吃不窮，喝不窮，鄉親們就是看中我們家涼快，才天天來啊，我們家才人氣旺啊，人氣一旺，我們家才會興旺發達，就像這爬山虎，只要紮下了根，它就能長出無數的腳，就能不停地往上爬，爬滿整面牆。”

說來也真是的，當年我家就是村裏方圓幾裏的首個萬元戶，父親開貨車跑運輸，發家致富，家裏最新買了電視、音響等家用電器，是不是爬山虎一路爬來的興旺發達呢。

門前的小院子，被勤勞的母親，收拾得井井有條，綠意盎然。院中左邊，有父親搭的葡萄架，是夏天夜晚乘涼的好涼棚。葡萄也像長了腳，一路爬，一路牽，有的一路爬上了高高的梧桐樹，還有的一路爬到了魚鱗瓦上。葡萄藤牽到哪里，就把葡萄掛在哪里，讓我和哥哥整個夏天都在葡萄架下不斷尋寶。

門前，母親種了一排絲瓜，沿著涼衣繩，一路牽藤，一路爬行，一路開出一排黃燦燦的絲瓜花。絲瓜喜歡通風，喜歡爬得高高的吹風，把黃豔豔的花開在晨風中搖曳，一條條長條絲瓜比賽似的吊在風中搖擺。

院子右邊，母親種了幾棵扁豆，沿著圍牆一路爬，一路牽，把一串串紫風鈴花一路垂吊到圍牆外，形成半面花牆。還有俏皮可愛的竟纏纏繞繞，一路爬上了電線杆，把一串串紫色風鈴高高地吊掛在半空中，迎風飄揚。

桂花樹邊的牆角落裏，母親還種兩棵南瓜，灑下南瓜籽，澆上幾勺糞水，割幾根狗刺圍著，就算是給南瓜壘了個窩。南瓜低調內斂，喜歡貼著地面，牽藤開花，悄悄地長了許多腳，慢慢地爬。一路爬，一路吸收土地裏的營養，葉片長得寬大肥厚，一個個南瓜兒像捉迷藏一樣躲藏在茂盛的南瓜葉下，或臥，或躺，或豎，或歪，或平，自由自在地，不被打擾地慢慢長大。也有幾個調皮的南瓜，伸長了腳，一路爬上牆頭，把南瓜高高地吊在牆頭蕩秋天。

夏天，還有或藍或紫或紅的牽牛花，也像“長了腳”似的到處遊走，一路牽著，一路放牧，一齊吹喇叭，驚豔了鄉村的清晨。它們一路爬，一路走，開開心心，自彈自唱，吹著夏天的彩喇叭，讓整個夏天一直做著多彩的夢。兒時，我總是好奇，不解地問，它為什麼叫牽牛花啊，又沒見它牽著牛啊。母親聽了哈哈笑著說，說它像一條條牽牛的繩子，一路牽著到處走。

夏天，長得最茂盛的雜草要數拉拉秧了，那生命力真是旺盛，蓬蓬勃勃，到處牽藤，到處遊走，就像長了無數只腳，一路爬，一路走，去它一切想去的的地方，勢不可擋，綠意盎然。

夏天“長了腳”，每一“腳”都走得穩當，走得長遠，彰顯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