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俞竹筠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俞竹筠

俞竹筠

那年7月,我從南師院數學系畢業,分配在如中任教。而未婚妻S則在南郵無線電系升大五。時值三年自然災害,她家姐妹多,計畫糧不夠吃。而我家買得起高價糧,放暑假吃住在一起。

我倆同屬兔。談起我與S的戀情,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學到中學,12年同窗,形影不離。

“七夕”傍晚,父母親將藤床搬到天井裏,讓我倆納涼,而自個兒卻睡漆凳。“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宇宙浩瀚,雲舒雲卷,蒼狗變幻,聯想翩翩。忽然,一顆流星劃亮夜空,墜入遠方。S問我:“七月流火,是指天氣炎熱,還是流星下行”?

上高中時,語文教材分“文學”與“漢語”兩門。文學課本首篇,就是【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倆都喜愛古典文學,S則文理俱佳,學古文不比我差。我故意答錯:“當然指天熱”。“Oh,no!七月流火,指‘大火’向下行。流者,向下行也;火者,恒星名,又稱大火。文學課上老師講過,你難道還給他了”?“Yes,Yes,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逗你玩哩”。我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誇她:“Very good! Oky!”!我又問:“那‘火’,是不是火星呢?”“No,Not!火星是太陽系的行星,不發光!‘大火’是恒星,發光”!這下,我算心悅誠服了。S對宇宙知識與航太夢饒有興趣,我不如她。

接著,S背到“九月授衣……”,忽然提起:九月一號開學,天氣轉涼。我回南京後,到新街口中央商場買幾支開司米,打件背心寄給你。“Thank you!哪來錢?”她宛然一笑,“你每月寄的錢,我省吃儉用。區區幾支開司米,何患無錢?再打一件外套,也不差錢。”原來我將每月工資54元,除自留14元生活費外,其餘各給家裏與S寄20元,以資助她完成學業。我又說:“開學後,你要上吳淞口實習,還忙寫畢業論文,哪里有空哩?”她笑窩一抿,親吻我道:“書呆子!什麼叫愛情?有愛就有情嘛!秋涼怕你生病,再忙也要打!”說完,並枕而眠,沉入夢鄉。

這兩件千針萬線密密縫的背心和外套,開學不久,如期而至。也不知費她多少心血,捱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我一直捨不得穿,想到婚禮那天,給她一個意外驚喜。後來,竟被一陣龍捲風刮得無影無蹤。急得我,捶胸頓足,一直未敢寫信告知。想不到,這兩件衣服竟成了遺念。

S畢業後,服從國家需要,被分配到塞外衛星發射基地,從事通訊聯繫工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一次人造衛星發射實驗中,S竟出了意外事故,不幸因公殉職。噩耗傳來,我傷心欲絕。此時,距離我倆約定婚期只差幾個月。為此,我揮淚寫下【留下那段情】,發表在國內外報刊。

倏然一甲子,S仙逝60年,她那航太夢,早已夢圓。今日中國,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兩彈一星,一彈多星、神舟飛船、嫦娥、玉兔登月,奔火星等等,早已成功上天。還有,我國空間站太空人一次次出艙活動圓滿歸來,舉世矚目。仰望星空,S當含笑於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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