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挖禾蔸當柴燒/唐勝一

我挖禾蔸當柴燒/唐勝一

唐勝一

我說曾經挖過禾蔸給家裏當柴燒,恐怕朋友們都不會相信。“你不是山裏出生、山裏成長的如假包換的山裏人麼?哪能沒柴燒,說笑了吧?”

按說,山寨是不愁沒柴燒的。不過,打從我記事時起(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我們家就沒什麼好柴火燒,總是燒了這頓飯愁下頓,大都燒著先天從田頭地邊、山坳坡上砍殺的濕柴火(未被曬乾),弄得濃煙滾滾,縱使煮紅薯或者南瓜粥也很費時間和精力。我記得還未發蒙上學讀書,就經常提著個小竹籃跟著姐姐上山撿柴火,秋收過後再到稻田裏挖禾蔸,擺到屋場坪裏曬乾當柴燒。

老家山巒起伏,連綿不斷,連房子都建在山坡坡上,確實開門見山,出門爬坡,外出就得翻山越嶺。因而我們山裏人,從小就練成一雙好腿腳,會走山路善爬山坡。但是,山寨真個有一段光禿禿的歷史。

據父輩們講,在我還未出世的五十年代末,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煉鋼鐵運動,將山裏的樹林竹木洗劫一空,綠油油的林山變成了荒山。那時煉鋼鐵分了任務到生產作業組,完不成任務則要挨罰挨批挨鬥。山裏的樹木柴草因而成了倒楣蛋,社員們整天上山伐砍樹木,“嘩嘩啦啦”的倒樹聲是此起彼伏。煉鋼鐵瘋狂到最後是沒得鐵礦石煉,就要求農戶砸鍋賣鐵投放到爐子裏煉,瞎折騰;到了燒光山裏的活樹,再就讓農戶拆下房子部分樹木,以及一些桌椅板凳等竹木傢俱當柴火燒,統而言之一句話,就是想方設法完成上面下達的煉鋼鐵任務指標。

我真正懂事始於6歲發蒙上學讀書。大煉鋼鐵的毀山毀林10年後,光禿禿的山上已然長了些許樹木,以及竹子和雜草,鄉親們用以生活做飯燒菜的柴火漸漸得以保障。不料又來了一場荒山變梯田的大運動,墾荒種植糧食和莊稼,解決人們的吃飯問題。那時農村基層組織叫大隊,接受革委會的領導。我們山寨石山少,多是黃泥山,容易開墾,使得座座大山都開墾成梯田和土地。我記得小學二三年級時,我們也扛著鋤頭上鳳儀山開墾過梯田,爬雷子嶺開墾過土地,以及夏插紅薯,秋種小麥。新開的土地所種植諸如紅薯、高粱、小麥、大豆、油菜等農作物都生長不錯,產量尚可。

成片的山地變成了田地,鄉親們再次因此少了生活需要的柴火來源,特別那時刨草皮漚氹肥、燒制火土灰等,又將田頭地邊、山坡山坳的雜草都刨得乾乾淨淨,壓根兒就找不到柴火了。天無絕人之路,植物的秸稈又成了柴火。每年秋收過後,我們小娃兒便將挖禾蔸當成了一件日常事,下午放學回家吃過飯,就挑著籃子,帶上小鋤頭去田裏挖禾蔸。挖禾蔸其實也有點小講究,既不能挖得太深帶出很多泥巴難除泥,又不能挖得過淺沒挖出根系讓禾蔸散了架不成形反而不好晾曬不好生火。挖出晾曬好的禾蔸用來生火做飯炒菜並不比山上的柴草差。挖禾蔸雖然不怎麼苦,但實實在在見證了我們山寨鄉親當時生活的窘境。要是給現今的年輕人翻這個古,大多都會驚訝不已。

我是直到讀高中要住校時,才從此不再挖禾蔸了,因為高中期間,我家還開始燒煤炭。

現今老家山寨,那可是樹繁葉茂,不是林海,就是竹海,大風吹來,樹枝點頭哈腰發出呼呼的歡叫,竹林掀起層層翻滾的波滔。這是退耕還林、封山育林的結晶,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使然。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山寨的鄉親真的享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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