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的安居古城／付令

付令

◆古城：涪瓊交匯
冬霧輕柔地籠罩著大地，丘陵連綿起伏，像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輕紗，街市的輪廓也在霧靄中若隱若現，仿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畫卷，宛如仙境一般如夢似幻。

涪江與瓊江宛如兩條熠熠生輝的銀色絲帶，不疾不徐地流淌著，江水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吟唱著古老而悠揚的歌謠。在這兩江的溫柔懷抱之中，鑲嵌著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重慶市銅梁區安居鎮。這裏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在時光的漣漪裏，靜靜訴說著千年的往事。

江水悠悠，見證了古城多少風雨變遷，卻依然保持著那份寧靜與從容。涪江自阿壩州雪寶頂奔湧而來，流過科學城綿陽，帶著詩仙李白的豪放，趟過射洪，帶著陳子昂的沉思，來到銅梁安居。涪江的支流瓊江源自陳毅元帥故里乐至县，流经遂宁市安居区、重庆市潼南区，于铜梁区安居镇汇入涪江。涪江於下游三十公里處的合川區融入嘉陵江。瓊江又稱安居河、大安溪，大安溪是相對流經銅梁的另一條小安溪而言。安居河的名稱則更為大眾接受，歷史上設立兩個安居縣。今四川省遂寧市範圍內的安居縣存在於南北朝時期至元代，被稱為上安居縣。遂寧市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便啟動安居複縣計畫，終於在2003年由原市中區分立安居區和船山區。而明代至清代在今重慶市銅梁區範圍內設立的安居縣被稱為下安居縣，後併入銅梁縣。兩個安居縣的縣治空間相距140公里，時間上相隔136年。下安居縣雖存在時間相對較短，但被撤銷後很長一段時期也一直以准縣級行政區存在，單獨向重慶府上報公文，行政管轄權。

銅梁縣，因水而興，唐代設縣時駐地在涪江兩岸。縣城先後由涪江流域的潼南區塘壩鎮、合川區太和鎮、潼南區小渡鎮等地。後來的銅梁縣是吸收了巴川、安居、銅梁三縣地盤而來的，縣域重心向東南移動，縣治最終落腳到今天的銅梁區巴川街道。雖然下安居縣不復存在，但若要論“級別”，重慶直轄市的市轄區銅梁，按地級配置幹部，安居鎮算是正處級，與遂寧市安居區平級。瓊江邊上首次出現兩個名為安居、按縣團級配置幹部的行政單元。因為安居體量規模大、歷史悠久、曾為縣城，又兼具山地和江河碼頭特色，所以被稱為安居古城，而非安居古鎮。

◆北門：塵世旅途
暖阳冉冉升起，如同一团温暖的火焰，轻柔地驱散了弥漫的雾气。在这如纱幕渐撤的过程中，安居古城那完整而古朴的全貌，就像画卷徐徐展开，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当我怀着崇敬与好奇，轻轻踏上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时，心中不由自主地被期待与憧憬填满。我就像一个执着的寻宝者，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寻那些被漫长岁月精心打磨过的痕迹，渴望在一砖一瓦、一巷一弄间，揭开古城深藏的历史记忆。

穿過迎鳳門的城門洞和順城街，我下坡來到江邊，憑欄遠眺。身後是山崖臺階之上的下紫雲宮、南華宮。涪江與瓊江交匯，就像一個草書的“山”字。西北而來的瓊江是豎折，而自北而來的涪江就是中間那一豎，兩者匯合後上提，向右邊的豎流去。中豎上游處是安居水電站，竣工並運行於1992年。兩豎之間的半島叫琵琶島，形如其名。島上分佈著蠶桑站、果園等，還可通往更遠的地方。

城中烏木溪靜靜流淌，於北門匯入涪江，構成一幅動人的水墨畫。油坊街的香氣，則讓人垂涎欲滴，忍不住駐足。而碼頭邊的陡峭山崖，數十級臺階之上，坐落著下紫雲宮。下紫雲宮戲臺上，仿佛還回蕩著往昔的絲竹之聲。

悠扬的汽笛声传来，渐近，北门码头的热闹便映入眼帘。江面上，数艘渡船载着旅客驶向对岸琵琶岛，人们脸上满是收获的喜悦。在过去高速公路、高铁未兴之时，于安居涪江码头乘船，上至遂宁、三台，下达合川，是出行首选。韩愈、米芾曾来过此地，或留下诗篇，或绘就山水。这简单淳朴的生活场景，尽显古城独特韵味，那是远离喧嚣、回归自然的宁静美好。

◆西街：時光渡口
晨霧中的安居，仿佛一位羞澀的少女，輕輕地遮掩了自己的容顏。

西街在名為冠子山的小山梁上，顯得寧靜祥和。腳下的青石板路，仿佛是一條時光隧道，引領我穿越回那遙遠的年代。西街兩旁的木制房屋，斑駁的牆面，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歷史的滄桑。偶爾，一兩聲犬吠，打破了這份寧靜，卻又增添了幾分生活的氣息。石板街面的一旁流淌著清澈的小溪，自西街中段最高點一直向下，匯入了烏木溪。

劉伯承舊居、邱少雲少年時期務工的樊家面館、劉雪庵紀念館就坐落於西街。1927年，瀘順起義失敗後，劉伯承被劉湘懸賞通緝，在其參謀、安居人周國淦的幫助下，密居安居西街較長時間。在躲過層層盤查與追捕後，經漢口奔赴南昌，組織發動了舉世聞名的南昌起義。到了抗戰時期，銅梁籍音樂家刘雪庵及作曲家金砂在安居教民眾演唱《民族至上》《出发》等抗战军歌，鼓舞士氣。1947年，21歲的邱少雲來到安居謀活路。他的家就在瓊江上游幾公里外的邱家溝。在樊家面館，邱少雲頭腦靈活、手腳勤快，頗受顧客好評。他拓展了視野，尤其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故事与火热抗战的场景，深深打动了他。

每到節日，街上的舞龍表演更是精彩絕倫，那騰躍的龍身、閃爍的龍鱗，在燈火輝煌中顯得格外耀眼，仿若真龍下凡，為古城帶來了無盡的祥瑞與活力。

西街中段有一處隱蔽的岔路口——通往江邊太平碼頭的過街樓。眼光向下，低頭過樓，往下石板階梯可通達碼頭。經過岔路口，走到城隍廟。西街口的士大夫第是古城中的一處雅致所在，這裏曾是文人墨客聚會論道的地方。走進其中，仿佛能聞到那淡淡的墨香，聽到那悠揚的琴聲。每一塊匾額、每一副對聯，都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讓人不禁陶醉其中。

◆南街：眾神凝視
大南街是古城的精髓所在，它坐落在化龍山山梁上。

这里山势比西街更陡，山梁更长，体量更大。刚一上坡，我就被独特的山地街景深深吸引。大南街和小南街依山蜿蜒曲折而建，犹如古城的动脉，承载着历史沧桑与现代活力。街道两旁店铺古色古香，木制门楣、精致雕花，古朴气息浓厚。行走其间，仿若穿越时空，回到了车马邮件都慢的旧时光。

瓊江書院走出的翰林、進士、舉人。數不勝數。縣衙、火神廟、藥王廟、萬壽宮、天後宮、文廟、禹王宮、齊安公所比鄰而居，無言地訴說著“湖廣填四川”的過往。每一塊青石板、每一道門檻，都似乎承載著一段段沉甸甸的歷史。

湖廣會館禹王宮，上書：萬事永賴。柱子、欄杆雕刻栩栩如生，上刻獅子、麒麟、盤龍、神仙。齊安公所黃州會館，供有天地水三官，源於對天地萬物的崇拜，祈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福建會館天後宮，青磚白瓦，錯落有致。江西會館萬壽宮，宣導许真君的忠孝伦理。藥王廟供奉孫思邈，大醫精誠，庇佑家人安康。火神廟，寓意光明與希望，驅邪治病保平安。

抗戰期間，陸軍軍官學校（黃埔軍校）一度內遷到安居南大街辦學，與銅梁舊市壩機場的中央航校相呼應。前後5批共6594名畢業生，奔赴抗戰前線。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繅絲廠遺存，那些老舊的機器、沉寂的廠房、乾涸的蓄水池，見證了安居曾經作為繅絲重鎮的輝煌。

古街巷縱橫，每一處角落都隱藏著故事。沿街的商家叫賣著本土特產麻辣豆幹、翰林酥、蘭花根、沖沖糕。有店家身著狀元服，踩著高蹺，招攬顧客，隨時來一場互動：“這娃兒聰明，以後考得起清華北大！”

我隨意走進一家小店，店主是一位和藹的老人，他熱情地向我介紹著店裏的各種手工藝品。這些由匠人們精心製作的藝術品，每一件都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匠人們的心血。我挑選了一件精緻的竹杯，準備帶回辦公室喝咖啡，作為此次旅行的紀念。

在这里，我宛如踏入了时空隧道，刹那间，似与古人开启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那种奇妙之感，如同一缕轻柔的风，吹进了我的心间，让我对这座古城满是敬意，更有深深的留恋，犹如眷恋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往東：煙火慈悲
正午时分，我来到东岳庙附近的戏楼前。

这里正上演传统川剧，演员们身着华丽戏服，脸上妆容精致，表演生动传神，赢得观众阵阵掌声。我被这浓厚文化氛围感染，仿若置身五彩斑斓的梦境。 在古城中心茶馆，我见到了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金钱板传承人何代科。他表演的《新西游记》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连叫好。金钱板，亦称莲花落，在重庆铜梁一带流传，寓教于乐，深受群众喜爱。何代科老師是铜梁平滩镇人，本地著名的曲艺家。说起渊源，我们曾共同师承合川区川剧团一位武生老师，学习传统变脸、吐火技法，不过他先我后，因此我们未曾谋面。

我來到一家古色古香的餐館。這裏的菜肴，都是當地的特色美食。我品嘗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花魚，魚肉鮮嫩，豆花滑爽，湯汁濃郁，令人回味無窮。在品嘗美食的同時，我也在感受著這座古城獨有的生活氣息。

東門外的波輪寺，更是一處清幽的禪修勝地。寺廟依山而建，錯落有致，與周圍的環境和諧相融。每當夕陽西下，餘暉灑在寺廟的金頂上，那種莊嚴與神聖，讓人心生敬畏。特別是每年中秋之夜，當皎潔的月光灑在千手觀音像上，那種神秘與唯美，更是讓人難以忘懷。

在安居古城的每一处角落，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深邃如影随形。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仿若都有了生命，各自诉说着一个个动人故事。我已然深深沉醉于这座古城，就像漂泊许久的游子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夜色：闌珊碎步
夜幕悄然降臨，一盞盞紅燈籠高高懸掛起來，那鮮豔的色彩為古城披上了一層喜慶又神秘的面紗。

漫步於這夜色籠罩的古城之中，仿若置身於如夢似幻的世界，古城獨有的韻味如潺潺溪流，緩緩流淌在身旁。偶爾，有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它宛如一位靈動的使者，帶來了涪江江水的清涼之意，還攜著遠處花香的馥鬱芬芳，那氣息縈繞鼻尖，令人頓感心曠神怡，仿佛所有的煩惱都被這微風帶走了。

安居古城，一個讓人心馳神往的地方。它不僅是一座承載著厚重歷史的古城，更是一個充滿了生活氣息與文化魅力的美麗家園。我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裏，它將繼續以其獨特的魅力，吸引著無數像我一樣的旅人前來探訪、感悟與留戀。因為在那裏，我找到了歲月的痕跡，也找到了心靈的歸宿。每當我疲憊或迷茫時，我都會想起那座靜謐而美麗的古城，想起那裏的江水、街巷、手工藝品和熱情的人們。

在離開之際，我回首，只見安居古城靜立於夜色之中，宛如一位智者，默默守望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再望那燈火闌珊處，心中遐想與期待交織。我明白，古城的故事數不勝數，待我去探尋、感悟。我將帶著美好回憶與期待踏上新旅程，期待與古城的下一次相遇，共赴更精彩浪漫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