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 姑/劉光軍

劉光軍
在我小的時候,我的家鄉是養蠶的。有多少戶養我不知道,但我姥姥家養是肯定的。因為,那時候隨母親去姥姥家串親戚,我就親眼看見過。在好幾個竹子編的大籮筐裏都有一些綠綠的樹葉和數十條綠蟲子。我因為好奇,就扒著籮筐往裏面看,心裏想,大人們為什麼要把這些看起來好怕人的蟲子放在裏面?還用樹葉去喂它們呀?見母親走了過來,我就纏著母親問答案。母親一邊微笑著,一邊又用手抓了一些樹葉投進去,還不忘告訴我說:“孩子,這可不是一般的蟲子啊,這是姑姑,樹葉也不是普通的樹葉,而是姑姑特別愛吃的桑樹葉。”“那養它們是做什麼的呀?”我聽了還是不懂,就又問道。“它們的用處可大了,你別看它們現在又瘦又小,綠綠的,不起眼。當它們長大了的時候,身體就會變得又大又胖,到了秋天,它們的身體就會變得透亮起來,然後開始吐絲織繭,把自己包裹在繭裏。”“然後呢?”母親的解答不僅沒有滿足我的好奇心,反而讓我更加好奇了。“然後我們就把蠶繭放在熱水裏煮泡,再抽絲剝繭,再用這些蠶絲織成絲綢賣錢。”“哦”我這時好像有些聽明白了,又好像還沒有完全明白。
這時候,我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為什麼我們要叫這些蟲子姑姑呢?它們是和有時候來我們家串親戚的那個姑姑一樣嗎?”母親大笑起來,他感覺有點給我說不清楚了。
長大後我才知道,姑姑是父親的姐妹,這個蟲子也叫姑姑,雖然兩個都叫做姑姑,但發音上還是有所不同的。前一種,發音一平一輕。而後一種發音兩個字都發去聲。姑姑是我們這裏的方言土語,它真正的名字叫做“蠶”。
記得我們村有一條通往外村的土路,路的兩旁邊長滿的桑樹,說是樹,其實也和那些灌木叢差不多。我們這裏的方言習慣把這些灌木叢叫做“樹撥的”,所以,在這裏就叫“桑撥的”了。而這個長滿了“桑撥的”的地方,就被叫做“桑撥的園”了。這些桑樹是誰栽種的?又是是在什麼時候栽種的?早已經無法考證了,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在我們村裏,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養蠶了。桑樹能形成桑樹園,更說明那時候養蠶的人家還不在少數。
再後來,不知道什麼因為原因,養蠶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桑撥的園”裏的桑樹也越來越少了。我小時候那裏還有一兩株,現在也不見了。那裏也被一戶人家蓋了房子,成了他家的宅基地。村裏再也沒有一家養蠶姑姑了。
現在看的書多了,才知道我國養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中國古代,據傳說是由黃帝的妻子嫘祖發明的。嫘祖在野桑林中發現了野蠶繭,並從中抽取蠶絲,開始馴育野蠶,從而開啟了養蠶的歷史。這一技術不僅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還促進了絲綢產品貿易,成為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
養蠶的技術和絲綢的生產在中國經歷了漫長的發展過程。從夏代以前,人們就開始家養蠶,從桑樹害蟲中選育出家蠶。商代設有專門管理蠶桑的官職,對蠶事極為尊崇,甲骨卜辭中也有關於蠶神的記載。周代時期,養蠶織絲已經成為婦女的主要生產活動,《詩經》中就有許多關於桑蠶的詩篇。到了漢朝,張騫出使西域,開闢了著名的“絲綢之路”,使中國的絲綢遠銷海外。
養蠶的歷史不僅展示了中國古代人民的智慧和創造力,也促進了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經濟的發展。中國的絲綢通過“絲綢之路”傳播到世界各地,成為連接亞洲、非洲和歐洲的古代中國、古代道路上的商業貿易路線。
歷朝歷代的文人墨客更是將這一文化現象大量的寫入了詩篇。如南北朝佚名《作蠶絲》中寫道:“春蠶不應老,晝夜常懷絲。何惜微軀盡,纏綿自有時。”五代時期的蔣貽恭在《詠蠶》一詩中寫道:“辛勤得繭不盈筐,燈下繅絲恨更長。著處不知來處苦,但貪衣上繡鴛鴦。”宋代詩人盧梅坡的《蠶》:“春蠶運巧起經綸,底事周防反殺身。鼎鑊如歸緣報主,羞他肥祿避危人。”宋代的另一位詩人黃裳更是寫出了《觀蠶》的感受“大巧不為蠶上簇,機婦飛梭雙注目。腹空萬緒徒自勞,縑素如山人未足。”還有一位宋代詩人俞文豹在《餘有三恨一無子二無助三無成抱北苦心娛以文》一詩中,真切的反應了當時養蠶人苦難的生活。“可笑春蠶有許癡,年年辛苦為他誰。恰如貧女飛梭了,掛估何曾有一絲。”而宋代詩人何應龍的《吳蠶》則通過一個側面,真實的描繪了養蠶人的生活“正是吳蠶出火時,交交窗外一禽啼。溪西有葉高難采,遙見青裙上竹梯。”不僅宋代,從元代詩人郝經的《蠶》裏面也同樣能夠感受的似曾相識的生活際遇。“作繭才成便棄捐,可憐辛苦為誰寒?不如蛛腹長絲滿,連結朱簷與畫闌。”
明代詩人劉基更是將《春蠶》的無奈與絕望描繪的淋漓盡致“可笑春蠶獨苦辛,為誰成繭卻焚身。不如無用蜘蛛網,網盡蜚蟲畏人。”清代詩人瑞常的《育蠶詞》,看似寫蠶,實際是些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養蠶人又何嘗不是“天暖天寒好護持,繅盆盼到吐新絲。繭成盡是心頭血,羅綺人家那得知。”和蠶一樣悲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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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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