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暴走族“松松”/付令

城市暴走族“松松”/付令

付令

我父母住在城市邊緣的一個老舊工廠社區。這裏的環境樸實無華,一棟棟磚混樓有著時光的包漿。這裏的人們低調內斂,生活節奏也十分舒緩,彷佛一切都停留在八十年代。社區深處的自行車棚被三角梅包圍,屋頂覆滿了紅得發紫的花瓣,像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車棚門口栓著“松松”——一只中華田園犬,俗稱“大黃”。它不像那些被精心打扮、價格不菲的名貴犬種,它一身蓬鬆的黃色皮毛,長得有些潦草,像個不愛打扮的中年人。顯然,這不符合人們對寵物的想像。但它的身形壯碩,步伐穩健,五六歲的年紀,眼中閃爍著對世界的好奇,具備成為一只工作犬的條件。

車棚的老年夫婦拴著松松,每天傍晚解開繩索放放風。松松也很自覺地在社區裏溜達,從不亂叫,也不咬人,從不騷擾大人小孩。喚它名字,它偶爾也會輕輕回應一聲。後來,老夫婦索性不拴鏈子了。松松以一種近乎流浪者的姿態,悠然自得地遊走於社區的每一個角落。拎菜的大人、放學的孩子、賣幹雜的小賣部、巷子深處的職工幼稚園、路邊的杉樹,都是它的生活日常。這是一種簡單而純粹的生活哲學,不依賴於人類的施捨,也不被鏈條束縛。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松鬆開始有了小心思。它的活動範圍不再局限於社區的界限,而是勇敢地邁向社區外面的道路,居然還學會了觀察紅綠燈,穿梭在車水馬龍之間。偶爾街上遇到,我也會在叫它的名字,它會回頭看我一眼,仿佛在說:“嘿,我在這裏,我很好。”隨即繼續它的旅程,不作停留。

某天,我發現松松的身邊多了一只小巧玲瓏、毛色亮麗的小狗,它們並肩而行,還一同回到了車棚。社區住戶們都認為那是松松的女朋友。還有叔叔阿姨當面誇它,說它能幹。那段時間,陽光總是那麼燦爛,透過榕樹和三角梅,在車棚外的路面灑下星星點點。

松松回家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自行車棚的老夫婦也不再刻意為它留食,他們知道,松松應該擁有自己的世界。我週末依舊去到父母所在的社區。偶爾見到松松,也是形單影隻,身邊不見那只漂亮的小狗。

再見松松時,已是數月之後。在一個離社區頗遠的人行道上,它在雨中孤獨地奔跑,身上的皮毛掉了不少,露出幾塊斑禿,眼神中也似乎多了一份落寞。那一刻,我仿佛能讀懂它的心思,或許是對自由的渴望,或許是對過往美好時光的懷念。再後來,就很少見到松松了,偶爾見到也在離社區更遠的路上,直到再也沒見過。

松松,成了這個城市的特殊暴走族。而我們,作為旁觀者,能做的,就是保有對生命的理解與尊重,讓它在這座城市的一隅,繼續它未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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