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 婚/劉光軍

劉光軍
馮老二長得貌不驚人。乾瘦小巧的身子,黝黑的臉上突出的顴骨最是搶眼。薄薄的嘴唇,滿嘴的黃牙。一雙眼睛倒是很有精神,為他增色不少。別看他其貌不揚,豔福倒是不淺,經人介紹竟娶到了鄰村最漂亮的村花。姑娘姓陳,別看是莊戶人家出身,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有多好看咱不說,就憑她在集上會上一走,身後邊就是一大群小夥子跟著寸步不離,叫好聲不斷。看上去就跟著了魔似的。就憑這一點,你說得有多好看吧。
就是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多少人追著搶著都沒有弄到手,卻偏偏嫁給了貌不出眾的窮小子馮老二。眼看著他們結了婚,有了孩子,這些人才死了心。就算是這樣,每當見了她還是舌頭伸出半尺長,大半天都收不回去。
也是該著馮老二走運,婚後第二年就經人介紹到縣裏的電機廠上了班,成了讓人羡慕的工人。要知道,那時候,能吃上商品糧的可都是村裏的佼佼者,有事沒事都會被村裏人高看一眼。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在入廠半年後還幹上了廠裏的電工。這更是廠裏多少職工都夢寐以求的好工作啊。活兒不多,還輕巧,掙得錢還多。怎麼這好事就又輪到他身上了啊?其實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根本說不清楚。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分了。
當了電工的馮老二,每天都在別人羡慕的眼光裏生活著,得意著。慢慢慢慢,不知不覺中就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外形上發生了變化。一身嶄新的工裝自不必說,還有別的裝備更是讓他嘚瑟得了不得。腰裏一副寬寬的牛皮帶上,總是掛著那件電工專用的工具包,什麼鉗子、改錐還有一些叫不上來名字的專業工具應有盡有。平時就這麼漏在外面,顯得那麼的與眾不同,在他自己看來,這形象簡直威武的不得了。有了這裝備,連平時走路的姿勢都變化了不少。腳步似乎邁的更大了,也更有力了。走動起來還向前一縱一縱的,看著就那麼有精神。也比以前愛打扮了,不僅蓄上了長髮,還打上了髮蠟,弄了個頭型。每天就是在廠子裏到處亂晃。有一次我和他弟弟有事去廠子裏找他,就正好看見他幹活剛回來,除了平時那身打扮以外,還在肩頭斜挎著一大盤剛換下來的電線。就這樣看著他一縱一縱的走過來,連我都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這件事情對我刺激很大,留下的記憶也很久。以致幾十年過去後,他退休回家並患上了腦血栓後遺症。有一次我在大街上看到他,問起他當年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時,他聽了一下子就咧開大嘴,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大哭起來。搞得我一時很是尷尬。
除了這些以外,他的身上還發生了一些看不見的變化,那就是一種心理上的變化了。他漸漸地開始尋求某種額外的刺激,家裏的那朵曾經讓他驕傲不已的鮮花,也開始有些不能滿足他的虛榮心了。他開始注意那些生長在路邊、田頭的野花了。而事情也就在毫無預示中發生了。
那一天是“五一國際勞動節”,廠子裏舉辦了一場慶祝五一勞動節的文藝表演。演出的節目豐富多彩,很受全廠職工的喜愛。參加演出的不僅有廠子裏自己的“文藝宣傳隊”還有從縣城裏到來的一支群眾宣傳隊。而在這支宣傳隊裏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長得是千嬌百媚,又會唱歌,又會演戲,眉目傳情,攝人魂魄。馮老二坐在台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她也在不時地給他放電。馮老二那裏受得了這個,當時就如同熱湯潑雪人,自己就先酥了半邊。一顆心也不受自己控制了,突突突地亂跳起來。欲火中燒,滿面通紅。他怕被別人發覺,就偷偷地從台下遛了出來。站在大樹底下的陰影裏等表演結束。也是他的造化到了。一個節目過後,那個女人內急,便一個人下得臺來去上廁所,正好路過那棵大樹底下。他看見了,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便趁著沒人走上前去打招呼。這時候那個女的也正好看到了他,四目相對,彼此早已心知肚明。這時候正巧有一個人從遠處走來,他們就趕緊分開了。
從此以後,他們便勾搭在了一起。正如乾柴遇烈火,一來二去,竟變得難捨難分起來。有了豔遇,家裏也不回了,錢也不給老婆,孩子也不管不顧了。一門心思撲在了這個女人身上。下了班不是成雙成對,就是夜不歸宿。時間久了,難免被人發現。就算這樣他們也還是照常來往。俗話說:磚牆坯牆沒有不透風的牆。久而久之,風聲傳到了家裏老婆的耳朵裏了,就是別人不說,以她一個女人的敏感,也是早有覺察的了,但因只是猜測,也就沒有去捅破這層窗戶紙。這次不一樣了。她已經確定他的出軌,就決定和他離婚。
馮老二出軌,本來就是想嘗個新鮮,要是老婆真的和他離婚他還真是打心眼裏捨不得。所以當他聽說老婆要和他離婚的時候,一下子就變慫了。趕忙買了好多老婆喜歡的吃的穿的用的東西跑回家裏,給老婆道歉賠不是。可是老婆太傷心了,還是毅然決然和他分開了。
沒有了老婆的馮老二回到了廠裏,人們眼裏的那個得意洋洋,風光無限的男人不見了。也不整天有事沒事都會在廠裏嘚瑟上幾圈了。整天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低著頭走路。他也去找過那個情人幾次,可人家也是個有夫之婦,她也沒有辦法。馮老二絕望了,班也沒心思上了,就請假回家。到家看到空嘮嘮的屋子,一下子又勾起了以前的那種感覺,不由得眼裏又滴下淚來。孤孤單單的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也沒有心思做飯,就一步一步的向鄰村走去。還是這條路,心情卻大不相同。以前都是和媳婦孩子同去同歸,現在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慢慢走著,活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他覺得自己好可憐,淚水止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流。到了丈母娘家門口,試了又試也沒敢走進去。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他只好轉過身朝村外走去,來到村外的一口機井旁邊,就再也挪不動腳步了,一屁股坐在井邊的泥地上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這時候,有一個回村的他丈母娘家的鄰居看到了,就走過來,人家還以為有人會想不開呢。走到跟前才認出是鄰居家的女婿,就連忙跑回家告訴了他丈母娘。說你家女婿在村西井口坐著哭哩,是不是要尋短見啊。他丈母娘聽了,心裏老大不落忍。想想她們兩口子自結婚以來過得還算不錯。再加上外甥都好幾歲了。又聽鄰家說他這樣,心裏就有了讓他們重婚的念頭。於是,就找來閨女商量,閨女聽了母親的話,也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思前想後又覺得他除了這個,別的方面對自己還不錯。於是就和母親一起到村外去找他。
此時的馮老二正在傷心,感覺生活沒有了奔頭,正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後悔。忽然感覺到有人來了,忙抬頭觀看,見是他媳婦和丈母娘來了,就不顧一切的跑過去,一下子跪在了兩個人的身旁,一邊哭一邊狠扇自己的耳光。
第二天,當太陽再次從東邊升起的時候,縣城的大街上走過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慢慢的向著民政局走去。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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