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與歲月的補丁／付令

付令

大三那年五一節，父親踏著和煦的微風邁進家門，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團用報紙包裹著的東西，打開來放到地上。我低頭一看，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貓，小腦袋瓜上還點綴著一個獨特的小黑點。父親笑著說：“同事家的狸花貓生了一窩小貓，有五六只，養不過來了，我就抱回來一只。”之前不喜歡養貓的母親竟然也沒有反對，似乎有一種默契。我們給它取名叫“點點”。

我的心猛地一顫，記憶的閘門隨之打開，回到了那個橘色身影漸行漸遠的夏天。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我滿心歡喜地從市場上買回了一只小橘貓，以為從此可以相伴成長。然而，沒多久，因為所謂的“影響學習”，它被父母無情地送走，幾個月後還傳來了它離世的消息。突如其來的失落與悲痛，讓我的淚水決了堤。沒想到八年時光流轉，父親竟主動帶回了一只貓，似乎是對過去歉意的打上的補丁。

這只小白貓，聰明得讓人難以置信。剛到家一會兒，就開始在家中四處探索，圓圓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與興奮。它嘗試著爬上沙發，儘管有些夠不著，卻堅持不懈，最終直直躺在在柔軟的沙發墊上，進入夢鄉。那一刻，連母親竟然也被它的可愛所打動，輕聲叮囑我不要打擾它。

暑假，我再次歸家。小白貓已長大了許多，躲在門後躲藏與我“躲貓貓”，觀察和確認無誤後，才緩緩走出，還用那柔軟的身體蹭著我的腿，仿佛在說：“小主人你回來了，真好。”冬日裏，它成了我腿上最溫暖的陪伴，面朝我，打著小呼嚕，就像是個小摩托。更令人驚喜的是，它竟然學會了上廁所，雖然力氣小得拉不動閥門，但動作卻是很標準的。每當我們呼喚它的名字，總能收穫一聲清脆的“喵喵”回應，十分默契。

夏日炎炎，它愛上了窗臺的位置，拍打著玻璃窗內側困頓的蜜蜂，或是後腿站在凳子上，前腿趴在桌邊，好奇地窺探著飯菜，但只是嗅嗅，從不越雷池一步。小魚幹是它的最愛，記得有一次它生病發燒，拒絕吃藥，我靈機一動，將藥片藏進小魚裏，它竟毫無察覺，吃得津津有味。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之間無言的理解與交流，越發直接而高效，是勝過言語的喵星代碼。

幾年後，或許是因為我已在外地工作，或許是厭煩了清理貓砂的生活，父親主動將小白貓送人，給出的理由居然是那戶人家有只黑貓，一黑一白，正好作伴。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好決定，有的只是不解與不舍。母親得知後，也不住責怪父親，卻已無法改變。更不幸的是，小白貓在那家也沒待多久，便再次被轉手，從此音訊全無。

我們時常提起它，它異常的聰明與靈動，以及給予我們的歡笑與溫馨。但它，一個“臨時家人”，卻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夜深人靜之時，我偶爾總會想起那雙清澈的眼睛，那個頭上帶著小黑點的白色身影，心底泛起絲絲憂傷。小白貓，你的純真與美好，本是往昔歲月的補丁，卻再也補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