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劫／楊明明

楊明明

他，頭髮漸疏，肚腩凸起，不變的是五官依舊英俊；她，虎牙尖尖，眸光流轉，細紋浮面。

二十年歲月的雕琢，他與她坐在同學中間，眾人心底，萌動蠢然。

青春年少歲月，他英挺多情，是眾多女生心儀模版。陰差陽錯，他與並不貌美的她走到一起。他喜她可愛，圖新鮮，並無長久打算。而他於她，是日，是月，是初戀，無可替代。

寒冬，酷暑，天際蒙亮之際，她總是站在他的宿舍樓下，等他一起吃飯。偶遇下雨或落雪，她買好早餐，放在樓下的值班室內，默然離開。深情若斯，他感動過，沐浴著眾人眼羨的讚歎。相伴兩年，她成為他最長的愛戀。日升月落，他終是厭了這種平淡。雨雪紛飛，鉛雲壓頂，他提出分手。向來乖順的她，淒然一笑，轉身跑到樓頂，他們多次賞星之地。風雨中，她對著樓下的他嘶喊：“若分手，我立即跳下去。”長髮翩躚，淚水滂沱，她宛若冷冽易碎的水晶花。他怯了，再次回到她身邊。

大學畢業之際，她選擇就業，他決定讀研。眾人猜測，避開她，或許是他的人生規劃。他去了蘇州，她也同去，毫不遲疑。她應聘，成為一名中學教師。每月領到薪水，她總是送一半給他，並加一句：“算我借你的。”他推脫幾次，未果，終是接受，心中波瀾萬千：勤工儉學，再談幾場紅塵戀，這是他原本的打算。她的資助，解了他的經濟之憂。專心向學，聰慧勤奮如他，得到導師青睞。學業成果漸碩，他斂了浪子習性。每個週末，她約他吃飯，專為他點一桌愛吃的菜。香氣氤氳中，她虎牙尖尖，笑容甜甜，他恍惚，這樣一生似也不錯。

又是兩年，學識加持，他越發出眾。導師為其牽線，對方為高官獨女，容貌秀麗，性格溫婉，讓他怦然。幾番思量，約她見面，諄諄相勸：“離了我，你會找到更好的；離了你，我也會找到更好的。”她驚愕，日光下，不遠處的樓頂光禿耀眼。她下意識的一瞥，他臉色突變。“你借給我的錢，我一定如數奉還。”硬著心腸，他繼續勸。“我要你用一生還。”她回道，一字一頓，目光如箭。話音未落，淚水噴湧。哽咽百轉中，她道出當年選擇。知他家境貧弱，兩人若同時考研，自己難有能力相助。思量再三，她決定就業，邊工作邊助他，兩全。溫暖如春風，凜冽如寒風，齊齊襲出。默然付出，驚起他心底駭浪感動；癡情若斯，又讓他恐懼莫名。百感交集，他再次回到她身邊。

“幹！敬青春！”觥籌交錯，居席首的他端起酒杯，眼底光芒流轉。眾同學喝然歡騰，舉杯應和。她亦是，柔情望他，一如往昔。

畢業後，他考取公務員，能力出眾，如魚得水，竟能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坐至當地二把手之位。她仍是普通教師，為他生子，為他持家，免其後顧之憂。他應酬紛紜，常常夜歸，她毫無怨言，溫言照料。偶有閒暇，她會駕車，拉著他與小兒去海邊踏浪，去高山賞景，“偷得浮生半日閑”。藍天碧雲，她拉著他，幸福湧動，往事如煙。

“他不會開車。”她口吻愛昵，似嬌如嗔。“工作中有司機，生活中有你，有甚必要自己開車。”他爽然一笑，似懟，更像炫耀。嬌羞如緋雲，爬上她的臉，不年輕，卻紅豔好看。

“當年，他說的不錯。”她悄悄與我低語，“那時離了他，我的確能找到更好的。”

“曾遇一同事，對我呵護備至。他相貌堂堂，秉性純良，是眾多女教師的追求對象。”

“我百般拒絕，他依是許下諾言：你守護別人，我守護你，無怨無悔。”

“我婚後三年，他終於成家。”

眾人中間，他春風得意，侃侃而談。深情凝望，她慨然一歎，虎牙尖尖：“他是我今生註定要渡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