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南瓜/唐安永

母親的南瓜/唐安永

唐安永

今年夏天特別的悶熱,一直在氣候宜人的老家度暑假。開學返校,與鄉親們道別時,大家都往我車的後備箱塞土特產。望著琳琅滿目,品種繁多的瓜果蔬菜,甚是欣慰。關閉後備箱的那一刹那,一個碩大的老南瓜,勾起了我童年時期母親種南瓜的點點滴滴回憶。

母親是一位會精打細算的農村女強人,即使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年代,她總會想盡辦法讓我們吃上飽飯,穿得暖和。常掛母親嘴邊的“小菜能頂半邊糧”,道出了饑荒年月蔬菜的重要地位。母親種植的南瓜,便是我們填飽肚子的重要“小菜”之一。

每年春天,布穀鳥一開聲,母親就從南牆上取下一個用紗布縫製的小口袋,將裏面的南瓜籽一一倒入簸箕裏,放在陽光下裸曬,沉睡一冬的南瓜籽在暖暖陽光的輕撫下,彰顯出極強的生命力。

一場春雨過後,母親就將曬好的南瓜籽種在屋旁新開墾的土地裏。幾天後,南瓜籽頂開一小撮泥土,探出嫩綠的小腦袋,吮吸著陽光雨露,時不時伸伸懶腰。在春風春雨的沐浴下,南瓜苗靜靜地生長。隨著時間的推移,綠綠的葉片便鋪滿了土地,鮮豔奪目的金色南瓜花從綠葉中冒出來,宛若一個個小喇叭,黃綠相間,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一眼望去,鬱鬱蔥蔥的南瓜葉間若隱若現地躺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嫩綠色南瓜,宛若一盞盞燈籠墜落在母親的南瓜地裏。

金秋時節,瓜果飄香。母親的南瓜地裏亦是“熱鬧非凡”,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南瓜泛著金黃,惹人喜愛。“白露不采瓜,爛得屎一趴”。因此,母親必須搶在白露前將所有南瓜摘回家,並將其碼放放在堂屋兩旁,堆得老高。整齊劃一的兩排南瓜,恰似英姿颯爽的衛士,隨時接受我們一家的檢閱。每每路過,家人們都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去拍拍南瓜,發出“砰砰砰”的響聲。

正是堂屋裏堆積如山的老南瓜,填補了我童年缺糧的空白,讓我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饑荒年代。接下來的秋冬兩季,那些堆放在堂屋的南瓜便派上用場,那些南瓜落到心靈手巧的母親手裏,不僅僅是一道簡單的蔬菜,而是花樣百出的南瓜美食——南瓜和著玉米麵煮,就成了香甜可口的南瓜粥;南瓜煮熟搗碎,和著澱粉煎,便成了外酥裏嫩的南瓜餅;還有南瓜饅頭、南瓜窩窩頭、南瓜糯米湯圓、南瓜爆米花糖……應有盡有。

母親所做的南瓜美食中,最令人唇齒留香的要數南瓜爆米花糖。那年月,不說沒錢去買爆米花糖,就連爆米花糖是什麼樣兒都沒見過,母親為了滿足我們的奢望,她將南瓜熬成的糖漿與爆炒的玉米花混合,待二者完全融合冷卻後,再用菜刀切成塊狀,存儲到瓦罐裏,待到春節時拿出全家人來享用。那時,沒有多餘的玉米用來炒爆米花,母親只能從為數不多的口糧裏勻出少量玉米,製作過年專享的南瓜爆米花糖,讓我們從中感受到濃濃的年味兒。

參加工作後,家庭條件日趨改善,南瓜不再充當“半邊糧”的重要角色,但母親種植南瓜的激情仍不減當年,還變本加厲地拿出更多的土地來種南瓜。每到南瓜豐收季,母親還將大量的南瓜送給需要的朋友,還時不時的打電話,要我回家一起同她過南瓜豐收節,吃她親手熬制的南瓜羹。

每次回家,母親定會在她的南瓜堆裏挑選出肥圓碩大的南瓜,將洗淨的南瓜切成小塊,放在鍋上蒸20分鐘左右,然後倒進鍋裏讓它自然冷卻,隨即捏成糊狀,用小火慢慢熬,直到濃稠,再加入花生、芝麻,便成了香香甜甜的南瓜羹。盛上一碗,慢慢細品,甜而不膩,溫潤爽口。

又是一年秋收季,南瓜豐收思母切。不知天堂那邊的母親,所種的南瓜是否亦獲豐收?所做的南瓜美食,是否沁人心脾,清爽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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