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最憶小人書(外一篇)/戴高山

童年最憶小人書(外一篇)/戴高山

戴高山

上個世紀60-70年代,是我們的童年時代。那個時代,想要獲取知識,鑽研學問,是很難的,因為書籍很少。所以,那個時代,陪伴我們的,一本本出租的小人書。

我們公社有一個文化館,選址在一所古廟裏。這個文化館根據古廟的佈局,在上廳與下廳、甚至走廊兩側之間,擺滿了許多桌椅。並在桌子上,訂放著一排排的報刊雜誌,之所以要訂在桌面上,是怕有人順手牽羊,看著看著,趁著文化館的人不注意,給順走了。

於是,古廟文化館,就成了人們閒暇讀書看報,下棋聊天的場所。當然,這裏其實多半是當時社會文化的報刊讀物。雖然我經常觀顧,卻在那裏,找不到引人入勝的刺激。

啥是引人入勝的刺激呢?是因為我們小孩子喜歡看的,是有故事的小人書!可這東西,文化館通常只是偶爾有一兩本,翻上一兩次,就翻得滾瓜爛熟了。並且,物稀為貴,許多人都去翻看,小人書不多久就翻爛了,缺頭缺尾,靜靜釘臥在桌上,再沒人去看了。

所以,最令人無法捨棄的,是大街兩邊這一攤那一排的小人書攤。這種小人書攤,想要看,卻是需要錢的。

我讀小學的時候,每個週末最樂乎的事,就是死纏爛打,向母親要上一毛、五分錢的,跑到小人書攤那邊去,去看一整天的書。

母親有時手頭松點,會給個一毛錢,那是五本小人書的價錢;有時身邊沒錢,就只能給個五分錢,那只能看兩本小人書,剩下的1分錢,我還得留著,等下次再有1分錢的時候,湊上去,再看上一本!當然,不是每個禮拜都能向母親討到錢的,所以,沒錢的時候,我還是會走上一公里多的黃沙土路,到公社文化館去翻書翻到午時肚子餓了,再回家。

我討錢只看小人書,從來不會買零食,所以母親很是信任我。由是,我雖營養不良,長得瘦弱,精神食糧卻非常豐富。我的語文成績,幾乎不用考前加班,就能考得不錯。

公社鎮上老街兩邊,是兩排騎樓式的店鋪,騎樓下是兩米寬的走廊,小人書攤就擺在店面前的走廊上。當時,許多“街內人(住在街上的居民)”沒有地耕種,多半進入國營工廠、集體商店勞動或做營業員,或者,偷偷摸摸做一點小生意。

因此,古街兩邊的騎樓下,擺小人書攤的,也是當時無業的“街內人”的一種營生,並且,收錄不菲。他們用一個個小木箱子,將小人書編好號,一本一本地裝好,讓編書號的書屁股朝上,一本一本地排放在箱子裏。之後,再用一張張大大的牛皮紙,將小人書的封面也按箱子裏的書號排序,編上號碼,貼在大牛皮紙上,掛在店面牆壁或兩根廊柱之間。

當時,小人書多半是四大名著和其他著名的古典文學,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西廂記》《桃花扇》《聊齋志異》等。並且,此類書籍多半是香港的繪畫的印製版,16開本的頁面上,上下兩幅圖畫,底下是列印的解說文字,兩面都有。此類版本多半是繁體字的,開始時看不太懂,慢慢熟悉之後,就能無障礙閱讀了。

當時,大人小孩都會坐在書攤間,一起翻看小人書。我讀小人書時,多半比較重視下麵的文字,而較少認真觀看上面的圖片。我們那個時代,讀書已經開始使用第一次簡化漢字了。之後,我們又歷經第二次漢字簡化。且不說這種變化是否正確,是否適應歷史,我想說的是,在當時和今天,我們這一代人,是因為“簡化”而受害最多的一代人。

孩童是學習、認知和記憶最佳的時代,許多文字在孩童時,一但形成印象,便揮之不去。以至到老時,我們用筆寫字,依舊免不了繁體、第一次簡化、第二次簡化,一古腦兒地寫在本子上。想想就是一件可怕的事,一直困惑不知多少年,直至今天。

國內版本的小人書,是32開的小冊子,基本是電影故事和戰鬥英雄故事。四大名著等古典文學,當然也是有的,也是32開的。當時,街道上擺放的小人書攤,多半是以港本為主,這種書在當時新華書店沒有賣,都是通過華僑採購,帶進來的。那種港版16開的書本,比較方便翻閱和收藏。而32開的小人書,則厚厚一本,翻書也要多翻一次。

那個時候,我週末起床吃早飯後,一般都是口袋裏揣上幾分錢,直接走路上街了。

我看古典名著,是從頭到尾,一本一本租看的,決不落下一本。這也是我後來極少再看文字版本的原因,因為大概的故事情節,我基本在小人書上看過了,至於什麼文學素養,那些我不太懂,只是感覺小人書上的故事,一環接著一環,一頁接著一頁地往下翻,像電影場景和人生閱歷,從頭到尾,從開始到結局,從年少到年老,一幕幕,一回回演繹下去。

所以,兒時的小人書攤,讓我上癮癡迷,經常忘記回家吃午飯。同時,它也促進我成長,伴隨我認知長智。當然,那時候的四大名著,我只看了《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和《聊齋》,至於《紅樓夢》《西廂記》《桃花扇》等,那是壓根兒沒看的。其實也不難理解,因為那是兒童少年,愛情對我來說,怎麼也刺激不了神經。

有人常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我卻在最為年少時,癡迷於《水滸傳》喜歡上英雄好漢的故事情節。但是,我最終並未長成兇神惡煞的壞人,而是成就心高氣傲、嫉惡如仇的風骨。想來,這是我看小人書《水滸傳》,慢慢養成的臭毛病吧。

我看小人書癡迷,往往會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所以,只要母親給我一毛錢,我就有可能會把一毛錢全部看完,才回家吃飯。那時,也就是下午三四點吧。因為這事,母親開始罵我,說我不能看得不吃午飯了,那樣身體會餓壞的。確實,我們那時三餐都是稀飯麥糊,很少能吃上一碗乾飯。所以,一碗稀飯撐到下午三四點,多半是前胸貼了後背,不餓才怪。

但精神食糧,往往可以戰勝饑餓的,只要有一毛錢,我必定要看完五本才回家。

也因此,母親後來不給了,一次就給五分錢。也就是說,看完兩本,就得回家吃飯。這下子,我沒得選擇了。我只能聽母親的,不管是五分一毛,都得按時回家吃午飯。

也正是母親的約束,當我看完兩本小人書之後,看看時間還早,就會去老街古廟的文化館,再翻翻那些破舊書報。直到文化館的老鐘,敲響十一下,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就這樣,整個童年,如果週末我有一毛錢的話,會走上一公里多的黃沙土路上街看書;午時,再走一公里多的路回家喝上兩碗稀粥;然後,再走一公里多的路,重回老街繼續看小人書;直到把一毛錢全部花掉,才又去老街古廟的文化館,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看到人家說下班要關門了,才依依不捨,走上一公里多的路回家。

所以,我的童年最大的樂事,就是看小人書了。我的讀書習慣,就從小保持下來的。但現在,我卻很少看書了,原因是,網路速食侵佔了這個世界,我們很難拒絕“短視頻”給我們帶來的,最新、最快、最簡短的資訊。諸如“俄烏戰爭”“中東戰爭”“神舟、北斗”“空間站、航天器”“航母、核彈”……這些,用文字我們要研讀很久!

而我們當年看小人書,正如現代的孩子們,沉迷於現代網路遊戲一樣。

我不知道,現在的這種網路遊戲,是否可能廢掉當代孩子?恰如當時有人說母親:讓孩子幫忙做些家務事,不要給他錢上街去玩耍,將來這孩子會廢掉的。但是,至今的我,卻還是一個十分正直、正派的好人。雖然,我沒有成就大事,卻在書中學會了什麼是好壞。

如今的孩子們,我也希望他們能在遊戲中,更多接觸科學、法律和生活知識,更多接觸古典文學改編的智慧和人生啟迪。讓他們以最短的、最快捷的方式,以最迅速的正義感,瞭解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文化史和道德觀,正確成長為有用的人。

所以,凡事總有兩面性。既然人類進入網路時代,那麼,孩子從小接觸網絡,似乎也是無可厚非的。這是一件成長的趣事,是時代的樂事,好與不好,不是我們簡單評估的。

雖然,後來我也胡亂讀過不少雜書,那些知識讓我有了源源不斷的創作源泉,奠定了我的童年和青年的文學基礎,鑄就一個良善、忠義的我,直到成熟的今天。

所以,我一直懷念目不識丁的母親對人說:“我兒子很聰明,將來定能成就大事!”

我終於沒能成大事,且在母親有生之年,也沒能看到我領過一分錢稿費,出過一本書。但此生,因從她那得到的一毛、五分錢,慢慢積累我人生的寶藏,蘊含未來的理想,讓我有機會陶冶自己,成就文學,節儉自省,成為一個擁有精神和幸福的人!

◆文心化蝶
任何事物的完美完善,都是一個不斷成熟的過程。成熟,是需要時間的。這個過程,有些人早早就能悟到的,有些人要經歷很長時間的蛻變,才能不斷完美。

和大多數朋友一樣,常常想著,如何才能寫出一些好文章?有時覺得無題可寫,有時在腦中構思好了,下筆之後,竟然無法繼續寫下去了;而有時,寫完之後,總是改了又改,最後發現文不對題,終於放棄了。因此,有時也常想著,能否找到一些秘訣,儘快登頂造極呢?終於有一天,有一個朋友為我出了個題目,叫《莊周的蝴蝶》,讓我寫寫看。

據說,莊周午睡時,夢見一只蝴蝶,醒來之後,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蝴蝶,還是蝴蝶是莊周。莊周的蝴蝶,便是中國道家的徹悟,是一種心道入性之法,是最高境界的悟,是讓人達到無我無他的悟!因此,在道教學上,莊周算是大悟徹悟了,終成一代宗師!

而佛釋之禪宗呢,用在這裏,就是“頓悟成佛”了!佛家修禪,講究的也是“悟”,要怎麼才能叫悟呢?這裏,有一個六祖慧能和師兄神秀的對偈故事!

禪宗五祖法號叫弘忍,他老了之後,想要傳衣缽給弟子,但傳給誰呢?

因為神秀是大師兄,理應傳法於他,但又怕神秀的修悟不夠,無法達到禪宗的最高境界,於是,他便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叫眾人作禪偈。只見神秀提筆寫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他把這首偈子示眾,得到眾師弟的喝彩。

而慧能看了之後,便想:既然身在物在,何來禪覺道悟呢?他覺得這首偈子沒能達到禪宗的最高境界,便在旁邊也寫了一首偈子:“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首偈子讓五祖弘忍看到了,覺得慧能之悟,才是真正的徹悟,他趕緊將這首偈子擦去,深夜叫慧能到禪房,秘傳衣缽於他,命他連夜逃走,遁回嶺南傳法去了!

從此,禪宗因這首偈子,南北分燈。歷史上有了“南能北秀”之說。因為神秀的北宗為“漸悟”,而慧能的南宗為“頓悟”,所以,就有了“南頓北漸”的說法!

從偈詩中,我們不難看出,慧能和神秀的悟性,是有很大差別的!

神秀所處的境界,還是有我有身有物的,他的禪修只是進入一種入靜的狀態,後兩句偈子更體現他的小悟,因為心中雜念叢生,所以要常常清理,生怕會有塵埃侵襲!所以,也就是說,神秀的修為,還處在修禪的境界之中,終然成佛!

而慧能偈中所闡述的悟性,卻是不一樣的。他能做到無我無物,人心佛一體,菩提無樹,明鏡非臺,本無一物,哪來塵埃呢!所以,慧能終能修悟成佛,被立為禪宗六祖,由他開創的南宗,經過幾代禪師的共同努力,終於發揚光大,傳下五家七宗,人稱“五葉七花”,盛極至今。而神秀的北宗,在他在世時興盛一時,後終因不得真法而衰敗。

自從佛主拈花示眾,迦葉一笑頓悟,便立下了:“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法門,經西天二十八祖,到達摩初祖後,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傳入中國。而六祖慧能“頓悟成佛”,成就千秋基業,讓禪宗在中國的宗教史上,不斷修悟而成,不斷有所成就。

禪宗進入中國之後,不斷溶入儒道學說,最終基本達到“三教合一”的境界。比如,禪宗的頓悟和老莊的無為,及“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本質,儒家的禮、義、仁、孝,定、靜、安、慮、得融為一體,倍受歷代國人的推崇和信仰。

因此,說到“莊周夢蝶”,就不能不想到禪宗的“頓悟成佛”。只有達到無我無他的境界,才能成佛悟道!而修心成佛,自是安靜安心,佛我一身,修心則佛成。如果只是一心想成佛,想尋找捷徑,那麼,又如何能做到無為呢?心有雜念的人,是很難成就大事。

故而,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只有心無雜念,磨練修為,方能修心立佛!

同樣,文學也是一門修心的法門。想要寫好文章,就得先修心靜悟。

所謂文如其人,心有所悟,筆有所寫,只有這樣,才能寫出好的文章,寫出自己的文章。利用現代工具,利用AI系統寫文章,寫出來的東西,基本上是很難突破修為的,最多,只是一篇抄襲、雜燴的文字組合,細細品味,都是建立在別人的基礎上的工具文。

所以,想要從別人身上模仿什麼,總是吃力不討好的,若是能做到莊周夢蝶,無我無他,自然就有自己的文路!由此,我們寫不出好東西,是悟性不夠,還得苦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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