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黏嘴更黏心/徐永松

徐永松

每逢五月初五,我就想到母親以前裹的粽子。她憑一雙瘦弱的手,能讓粽葉翩翩起舞,能把粽子調教得棱角分明,她不是裹粽子,而是在締造一件件能食用的藝術品。

我記得女兒五,六歲的時候,那天正是兒童節,恰巧又臨近端午,母親在廚房裏淘米,洗粽箬,忙得不亦樂乎。我女兒則在她奶奶身邊依來依去,都說女孩文靜,可女兒卻與溫和背道而馳,她天生就是個頑皮料子,一會兒將濕漉漉的粽箬,在她奶奶背後舞來舞去,嘴裏還在“哈,哈”地呐喊,形似高手在華山論劍;一會兒把浸在大桶裏的糯米,堆得像山的模型,看見粘在小手上的糯米,散發著水靈又冰冷的光,女兒直樂得手舞足蹈。

“去去去,到外面玩去”。母親假裝發火,打算攆走這位小祖宗。可小祖宗畢竟是小祖宗,她自恃有爺爺做靠山,爸爸和媽媽做後臺,根本不在乎奶奶的恫嚇,反而得寸進尺地拿起地上的一根小竹竿,把“高山”蕩平。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母親看到一堆潔白的糯米,染上幾處黑斑,立馬拽住小孫女,隨著幾下劈裏啪啦的幾聲象聲詞

。這還不算,母親又拿起灶邊的薄刀,說要剁手。接下來,是女兒的即興表演,先是京劇,次是越劇,最後是排山倒海般的訴說冤屈,把虛張聲勢的表情發揮到極限,同時又將兩眼瞄向坐在鍋膛邊的我,見我無動於衷又幸災樂禍的樣子,硬是從幹嚎中擠出幾滴眼淚,並且把哭腔又提高了幾分貝:“我告訴嗲嗲——奶奶要殺我,奶奶要殺我包粽子吃——”

嗚嗚嗚………女兒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讓我的母親忍俊不禁,“嗚嗚嗚——奶奶打人還笑,嗚嗚嗚……媽媽——,奶奶和爸爸一起打我——嗚嗚嗚………”

見小孫女由假哭變成淚如泉湧,我母親眼裏不由地閃過一絲愧疚,那一瞬間,讓我既感動又震驚。母親有潔癖,這是不爭的事實。曾記得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從小調皮搗蛋時,把衣服弄髒了,回家時就是一頓“竹筍炒肉”。現在也許是母親老了,也許是隔代親的原故,孫子孫女們把身上弄得花裏胡哨的,做奶奶的,只是象徵性的警告;縱然打幾下,也不過是在他們的衣服上,撣撣灰塵而已。

一年一度的端午,總讓我想起曾經的曾經,我女兒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可我的母親,永遠永遠地離開了根深蒂固的家,老家依然在,只是雜草叢生,母親坐過的輪椅,幾乎被荒草覆蓋。

端午節,是紀念屈原,也是我緬懷母親的節日,如果把端午節,看著是親情的延續,更有非凡的意義。我吃過的粽子有無數種,但能與母親裹的粽子媲美,寥寥無幾。其實母親在裹粽子的同時,已經把舐犢之情,幾代人的親情,緊緊地箍牢,深深地溶在一起。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把我們裹得嚴嚴實實,怕我們兄弟姐妹散成一盤沙,團結才有力量。母親把所有的愛裹入粽子,讓我們吃得有滋有味,又甜又香;把我們吃得熱淚盈眶,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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