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笨鳥我得飛／俞崇音

俞崇音

我知道自己是一個笨鳥。但是我又覺得，我的笨，不完全是我的過錯。

從童年時代到青年，沒有人告訴我努力的重要。當年來到蘇州我才5歲，沒有學校願意接受我去上學，好不容易有一個學校願意接受我，但是得從3年級開始學習，父母和老師達成了一致，我就開始背起書包上學了，現在想起來，父母和老師其實都在等著我留級。所以從來沒人關心我的學習成績。在這種影響下，我對學習自然漫不經心，一切順其自然。誰知道我讓他們的期望落空了！糊裏糊塗上了四年級。四年級的班主任尚老師很喜歡我，春遊我走不動，她就抱著我春遊，好在那個年代大家都餓肚子，我又瘦又小，她勁也大。沒有同學和我玩，她就介紹幾位女同學帶我玩，雖然興趣不同，畢竟避免了孤單。到了初中，老師們也從來不和我計較課堂紀律，上課插嘴，居然還有老師表揚我聽課認真。就這樣糊裏糊塗的上學，直到高中畢業，我也沒有留下來。甚至在高二的一次全市統考中，我還得了一個化學第二名。一切像做夢一樣。

不過，高中時期恰逢反右餘波未歇，每天課後，會要同學們把課桌圍起來。讓這一天表現不好的學生站在圈子中間，接受大家的批判。那是缺衣少吃的時代，人人自危的時代，那種場面真有點像傳説中的打土豪分田地！讓人看了害怕。可能我沾了年齡小的光，沒有挨過鬥，但是這個場面，我印象深刻！61年高中畢業，全班只有二個出身革命家庭的同學保送上了大學，我和其他同學開始走向社會，至此，我才感到了人生的無奈和不容易。

我不能再胡裏胡塗過日子了，我自己告訴自己。我雖然笨，但是我知道，我已經長大，必須飛了。要不然怎麽把人生的路走下去！

我第一個工作是去蘇州裝璜設計公司學實用美術，我的老師是設計室畫得最好的畫師黃喜，我當然很高興。可是16歲的我因爲吃不飽，又瘦又小，沒有一點多餘的肉，褲子上二個大補丁，而這位老師就是以畫人體勝人一籌而獨步蘇州畫薹的。看我這般模樣，當然不會滿意。幸而在不久後的蘇州市美術展覽會上我的糖果包裝紙設計得到了大家的好評，這才使我和老師的關係融洽起來。我也更加清楚，沒有後臺的笨鳥，一定要努力飛！以後市政府把我調去群衆藝術館為省市美術展覽會準備作品，因爲都是人物畫，我就拿了素描稿去請教黃老師，他很熱情地給我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看來每一次起飛，努力都不會白費。

命運又安排我參加了蘇州化肥廠的施工圖設計，起初我的工作只是描圖。可是化工部設計院的縂工藝師張洪發現我對設計意圖的理解比其他人強。要我參加施工圖的配管設計，不但要設計一個關鍵工段，還有一些配套的公共設施也要我完成。我有點受寵若驚，爲了不辜負縂工藝師的期望，我參加了蘇州市業餘大學化工班的學習，白天製圖，晚上學習，終於圓滿完成了交給我的那些施工圖配管設計。得到了化工部第七設計院的好評。這是我又一次在原有基礎上的起飛。這對我起飛的信心是一次鍛煉，雖然也招來了一些白眼。

歲月匆匆，朱總管帶著100口棺材發動的下崗潮席捲全國。曾經的領導階級瞬間要滿世界找飯吃。因爲每個月只有100多的生活費，好些家庭都解散重組了！我的那一位也和我分道揚鑣了！我要用這192元養活自己和我還在上學的兒子，無情的現實，逼迫我起飛！我在絲綢職工大學除了原來的講座，又增加了二個班級的數學，做了紥染頭巾放到外賓賣品部去賣給外國人，蘇州日報的美術編輯幫我賣畫，四面八方投稿賺稿費，教孩子們學畫畫，拳打腳踢，我一個人做了五份工作，這種找飯吃的過程也是一種起飛。手忙腳亂的起飛，為自己和兒子的生存。

現在的我，已經退休，照說可以頤養天年了，可是我想我這笨鳥，從不知道要飛到嘗到飛的效果，以後又為生活所逼努力飛。現在應該為我自己飛一會了！再不飛就沒機會飛了！所以重為馮婦，又拿起筆來。任意發揮。參加網上展示。向網上報章雜志投稿，雖然都沒有稿費，但是我覺得這才是起飛應該有的樣子！是嗎！人生不易，飛吧！（圖：俞崇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