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勤春早／周桂芳

周桂芳

“春江水暖鴨先知”，開春，草長鶯飛，暖陽和煦。田野上，池塘邊，成群結隊的鴨子在撒歡，在“嘎嘎嘎”地曲項向天歌。

遠去，有辛勤的農人正在用打田機翻耕田地，忙著春耕生產了。閑了一個冬的牛兒，被勤快的老農人趕向廣袤的田野，虔誠地犁開了一行行春天的詩行，翻開的新泥土帶有春天的香氣，引來了三三兩兩的白鷺輕靈地飛來和詩。

家鄉有句俗語：“吃了月半粑，各人種莊稼。”

母親一生勤快，是村裏勤扒苦做的婦女榜樣，年輕時是生產隊廣播裏天天播的“鐵姑娘”，老了老了也是一刻空不住，閑不了。母親早早就已經在菜園裏忙開了，一一扯掉已經罷園了開始起苔的包菜，挖地，點窩，重又點上一種“四月白”的白菜種子。另兩廂地，重新翻地，準備種春心包、牛角包和萵苣菜。母親說，“人勤春早，人勤地不懶，田地是最實誠的，從不哄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按季節交替種，讓各種青菜不斷結，天天有青菜吃。”忙完了這些，母親又接著挑來半擔糞水，澆灌在已經開始冒頭泛綠的一壟韭菜上。母親說，“一月蔥，二月韭，春來吃韭，生陽發旺。”春來，春韭就是母親菜園裏的新寵，是母親年年必給我們做的第一道吃春美食。

母親一生奉行“人勤春早”。勤快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缺糧斷菜。母親的菜園，季季都是春色滿園，綠意盎然。母親的菜園，就是她辛勤耕耘的王國。那一行行韭菜，一壟壟白菜，一畦畦紅菜苔，一廂廂蘿蔔，都是母親精心照料最好順聽話的孩子們。母親的菜園少見有雜草，天氣晴好，母親就會扛著鋤頭，去鋤地，除了給地松土，更是給地除草，太陽底下，一些細雜草便曬殃失水而死。母親總說，“田地就和人一樣，你對它好，勤快照料，它也就對你好，就會瓜菜滿園，讓你吃不贏。”母親像心疼兒女一樣心疼土地，只要是能種的土地都被她種上了各種莊稼和蔬菜瓜果。年輕時，村裏別人家拋荒不種的田地，她都去種上一季稻或兩季稻莊稼。現在老了，一身病痛，家裏沒有勞力耕田，種不動莊稼了，就見土插針種菜，即便是田邊地頭，房前屋後，院子裏，也絕不肯荒廢。田邊點兩行黃豆、毛豆或金針，地頭栽幾廂油菜，雖然是田邊地角，油菜黃豆金針都長得十分旺盛粗壯。港邊種幾棵絲瓜、南瓜，挨著港邊，方便好澆水。連我從城裏養花死了多回後乾脆帶回鄉下去的花缽花盆，都被母親一一種上了幾棵韭菜或幾頭大蒜。屋後、院牆邊，母親分別種了兩棵南瓜，那南瓜葉大肥厚，瓜藤牽得快，一天一個樣，一兩個月便爬滿了整個院子，把整個院牆和土地罩得嚴實，雜草被南瓜葉子捂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生長。秋天，我回老家，推開院門，滿院子的或青或黃，或掛或吊或睡，大大小小的南瓜鋪滿了整個院子。那豐收的場景讓我驚喜，忙拿出手機拍照，還認真地數了一下，一共結了36個南瓜，那都是母親辛勤勞動的成果，更是母親高興榮耀的獎章。

村裏其他家的菜園裏，有的早已青黃不接，沒有菜吃了。有的天天去小集市上買菜吃，有的經常吃壇子裏的醃菜下飯。母親是個熱心快腸的人，常常把菜園裏的青菜蘿蔔分送給左鄰右舍的鄰居們，東家送幾棵白菜或萵苣菜，西家送兩個包菜或白蘿蔔，特別是隔壁家的太婆，年齡大了做不動，更是母親直供的人。母親說，“自己種的菜吃不完，送點村裏需要的人，自己受點累但心裏高興啊，人就是要勤快，就是要熱心快腸，手不能太緊”。母親的勤扒苦做，母親的熱心腸，也傳承給了我和哥哥，這也許就是言傳身教吧。

村裏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賺錢了，留下的是“386199”部隊。婦女老人小孩，除了農忙季節，幾乎很少有人去田裏，任由田地裏的雜草瘋長。婦女老人天天邀約著，找個牆角避風的太陽底下打牌，有時會為了打牌輸錢或其他嘴角起是非吵架。母親看了，喃喃地說：“地閑長草，人閑生事。要是都去忙著種莊稼了，你看還有工夫打牌吵架沒有。”母親的話，話糙理不糙。母親不會打牌，我和哥哥都不會打牌，而且不喜歡打牌,我們的孩子也不喜歡打牌，這應該也是一種家風的傳承吧。

現在的日子富裕了,日子紅紅火火,天天像過年，吃得好睡得香，人的精力旺盛。人太過清閒無事可做，能量無處發揮，打牌便成了打發時間和精力的娛樂活動。人閒心裏就會長草,心就會荒蕪。人心和土地一樣，不種莊稼便會長草，就會荒蕪。人不做事不勤勞致富，便會心裏長草，生是非。

野草的生命力極強，給點陽光就燦爛。不需要播種，不需要耕地，也不需要施肥，只要有土地，有水有陽光，它們便會齊刷刷地冒出來建立自己的領地，蓬蓬勃勃，繁衍生息。田間地頭，路邊港邊，房前屋後，隨處可見野草的身影。草木皆兵，它們成群結對的和莊稼蔬菜搶地盤，搶土地，搶陽光，搶肥料，搶營養。勤快的農人，四季鋤頭不離手，見草就鋤，徒手薅草。剛剛鋤完一遍，一場雨水之後，馬上又從土裏冒出來，不斷地跟農人周旋打持久戰。

寸土寸金。土地是有限的，肥力也是有限的，不種莊稼，就長草。莊稼長得旺盛，雜草便無法生長。人的青春時間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為學習工作事業家庭和美好生活而辛勤努力，心裏就會長草，就會閑惹是非。

人勤春早。人勤地不懶，人勤心不荒。辛勤耕耘自會有收穫，種田，做人皆是。

人勤春早。勤勞是一種精神，春天也是一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