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記憶／黃松

黃松

1996年，父親在五百公里外的貴州遵義某服裝加工廠打工。暑假來了，母親打算帶我去廠裏待幾天。我們先從銅梁縣城乘大巴去重慶，那時候老家還沒通高速公路，大巴走國道G319大概3小時後抵達位於菜園壩的重慶長途汽車站。記憶猶新的是，除了家鄉灼熱的夏天，還有大巴反復播放邰正宵的一首經典歌曲《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一路上哼著哼著就學會了，我現在去KTV偶爾也會點唱這首歌，影響已深入基因。到了汽車站後，母親卻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我赫然看到馬路斜對面“重慶站”幾個大字，給母親指了方向。沒想到下一次再從菜園壩乘火車去外地，已是2005年去西安上大學了。

等到晚上，在候車幾個小時後終於跟隨茫茫人群湧向火車，母親擔心我走丟了，再三叮囑不要走散，上車落座後她才松了口氣。車上汗味、各種食物氣味交融彌漫在整個車廂裏，以及車廂狹窄的空間，是我對火車的最初印象。隨著火車汽笛聲節奏性地響起，火車緩慢駛出，九歲的我第一次坐上了開往黔地的綠皮火車。母親拿出來事先準備好的煮雞蛋，我一頓囫圇吞咽，一杯白開水收尾，鬧騰許久的肚子終於得到了滿足。母親忙著跟鄰座大嬸嘮起了家常，我不知不覺進入了夢想。淩晨5點多，在列車員“遵義快到了，大家做好下車準備”的催促聲下，睡眼惺忪的我們趕緊收拾行李下車，火車則繼續駛向省會城市貴陽，一個二十年後我工作的地方。

2015年，參加工作七年後，我離開上海來到貴陽工作。當時渝黔快鐵還在建設中，雖然我在航空公司上班，但是前幾年還是毅然選擇火車往返老家。買一張臥鋪票，晚上從貴陽出發，睡一覺早上就到重慶，不趕時間的話也很方便。2018年，渝黔快鐵通車，兩地通行時間從十幾個小時縮短為兩小時，年過三十的我第二次和母親一起乘火車。不同的是這次是我帶著母親，在飛馳的列車上，我們一路回憶著第一次來貴州的往事，可能是年齡原因，母親記憶所剩無幾，她依靠窗邊，更多是聽著我不斷的回憶和述說。

後來，我帶孩子乘車，偶爾也給他們說起以前乘綠皮火車的趣事，我說得津津有味，他們卻不怎麼感興趣。也許是年代不同，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經歷，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回憶，不知道很多年後，孩子們的列車記憶會剩下什麼？（圖：黃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