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綻(外一篇)/唐勝一

破 綻(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春日萬物復蘇,遍地野草正綠,漫山百花競放。李智正弓著腰,專注地在田裏整耕, 其泥土在他的鋤頭下翻起,散發出陣陣清新的氣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喊:“阿智,快回家,你娘跟你老婆吵架,都快打起來了!”這聲音如同一記重錘,打破了田間的寧靜,李智手中的鋤頭“哐當”一聲,差點掉落。他抬頭一看,只見文春正火急火燎地朝他跑來。

李智趕忙停下手中的活計,連腳上的泥巴都顧不上洗,拔腿就往家的方向狂奔。跑著跑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拽把文春,一臉懊惱地說道:“你說我娘這是幹啥呢,我正愁著沒錢還賬,琢磨著如何向老婆開口要錢呢,她倒好,跟兒媳婦吵起來了,這下我老婆鐵定不會給我錢了。唉,我這娘啊,可真是害苦我了!”

李智為何這時想著錢呢?他清楚老婆對錢看得比什麼都重,在她那兒,用錢往往能解決不少事情。李智雖說自己有點私房錢,可要是拿出來給老婆,萬一她追問錢的來歷,那自己的秘密不就全暴露了嗎?不行,得另想辦法。思來想去,他覺得找人借錢是眼下最簡便的法子。可找誰借呢?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的目光落在文春身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再次湊上前去,滿臉央求地說道:“阿春,你就行行好,幫個忙,現在借給我兩千元錢應應急,過幾天等我老婆的氣消了,我把錢要回來就立馬還你,行不行啊?”文春瞪大了眼睛,看著李智,略帶埋怨地說:“你呀你,怎麼就甘心讓老婆當家管錢呢?算了,看在你今天這一團亂麻的事兒上,我就借給你兩千塊。”說罷,文春掏出手機,熟練地操作起來,用微信轉賬給李智。李智趕忙點開手機,手指在螢幕上不停搬弄著。文春在一旁著急地催促道:“阿智,你收個賬咋這麼磨蹭呢,動作快點,你得趕緊趕回去勸架啊,別到時候火越燒越大!”

走著走著,文春滿臉同情地提醒李智:“阿智啊,你這下可遇上大難題了,這情況就好比母親和媳婦同時掉進河裏,你回家後,先數落誰都不合適,這問題可棘手著呢。”

李智無奈地歎口氣,說道:“是啊,我娘和我老婆,兩個人都是要強的性子,我說誰都容易得罪。但肯定得先說說老婆,批評她幾句,好讓娘消消氣,之後再去跟娘說說她老人家的不是。”文春聽了,撇撇嘴說:“你這麼做,你老婆肯定得跟你大吵大鬧。”李智苦笑一下:“鬧就鬧吧,我要是連娘都不管不顧,那不得被鄉親們戳脊樑骨啊。”

文春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你這麼一得罪老婆,我借給你的錢,還不知道啥時候能要回來呢。”李智拍拍文春的肩頭,信誓旦旦地說:“兄弟,你放心,借你的錢,我保證十天之內一定還你。”

李智匆匆回到家,一進門就開始數落著老婆:“阿菊啊,你看看,眼下正是春耕大忙的時候,你不下田幹活也就罷了,還閑得跟娘吵架,你說說,這划算嗎?娘是長輩,咱們做晚輩的得尊老,就算娘真有什麼錯,我們也得讓著她,是不是這個理兒?你先別爭辯,我代你向娘認個錯,道個歉,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別再跟娘置氣了,我還得趕緊下田整耕呢。”老婆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斜眼瞪了老公一下。

娘見兒子一回來就先數落媳婦,心中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態度也緩和了許多,輕聲細語地說道:“兒子回來了,我也自我反省幾句。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兒不全怪兒媳婦,娘也有錯,不該那麼計較。家裏有矛盾,就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人就得和和氣氣的,和氣才能生財嘛。娘這脾氣確實得改改,尤其是我這張嘴,老是不肯讓人。今天這事兒,娘也向兒子兒媳說聲對不起,我們都相互理解理解。”

一旁的文春看得目瞪口呆,平日裏潑辣的李智嫂怎麼今天這麼輕易就服軟了?李智娘也不像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啊?他不禁在心裏暗自思忖:李智啊李智,還說自己在家裏地位低,就憑你這三言兩語,分分鐘就把一場家庭糾紛給解決了,這都令我對你刮目相看了。想到這,文春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心想暗暗說:“看來我借給李智的這筆錢,應該能按時收回來。”

夜幕降臨,忙碌了一天的村子漸漸安靜下來。可李智的麻煩事兒還沒完,老婆哪肯輕易放過他?只見她雙手抱胸,一臉嚴肅地對李智說:“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錢?”李智心裏“咯噔”一下,但還是裝作鎮定地回答:“沒有啊,我哪有私房錢。”老婆冷笑一聲:“你還嘴硬,那我問你,你今天哪來的兩千塊錢,用手機微信轉給我了?”李智趕忙解釋道:“文春去田邊叫我的時候,我想著應馬上轉給你些錢,好讓你消消氣,才向他借的。不然,我哪有膽子一回來就說你的不是呀?”老婆將信將疑:“好,我現在就打電話問。”說著,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文春的電話:“阿春兄弟,我家阿智今天向你借錢了?”電話那頭傳來文春的聲音:“是的,嫂子,我借給阿智哥兩千塊錢,借錯了嗎?”老婆趕忙說道:“嫂子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想看看阿智有沒有撒謊。”“哦,這我就放心了。”

電話掛斷,李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暗暗慶倖沒露破綻,這場危機暫時算是過去了。

◆跟 蹤
傍晚,廚房傳來一陣響動。阿秀竟破天荒地淘米、洗菜,準備做晚餐。母親胡梅剛邁進廚房,手中的菜籃差點滑落,瞪大了眼睛,心裏直犯嘀咕:“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但欣喜很快湧上心頭,女兒大了,是該學學做飯,以後嫁人了,總不能連飯都不會做吧。

胡梅站在一旁,耐心指導女兒:“水要放到這個刻度,切肉和切魚的刀法不一樣。炒肉的辣椒得斜切成細條,煮魚的辣椒用刀拍裂就行。”在母親的悉心指導下,女兒阿秀做出的第一餐飯菜不錯,香氣撲鼻呢。阿秀更是像個餓壞的小夥子,三兩下扒完飯,一抹嘴,鑽進臥室。不一會兒,她身著光鮮亮麗的衣服出來,“咣當”一聲甩門而去。

胡梅望著緊閉的門,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女兒大學畢業都快兩年了,還沒找到工作,都怪我沒本事啊。”起初,胡梅以為阿秀是在為找工作奔波,便沒有多問。可接連幾天,阿秀都是匆匆吃過晚飯就外出,直到深更半夜才回來。胡梅的擔憂愈發強烈: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大晚上出去幹什麼呢?

這天晚上,阿秀前腳剛出門,母親忙著放下手中的碗筷,後腳就追了出去。阿秀坐上公車,母親租了輛摩托車緊跟其後。當看到女兒走進一家歌舞廳,坐在雲天包廂,被七八個男人圍在中間有說有笑時,窗外的母親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恨不得繞道沖進去給女兒兩巴掌,再把她拽回家。但轉念一想,要是把女兒惹急了,她破罐子破摔,那可怎麼辦?

胡梅的命很苦。她嫁給華春還不到一年,華春就在一個雪天從坡道上摔下山溝而成了殘疾人,從此失去體力勞動能力的同時,還要人照顧。不久阿秀出生來到世上,,華春的臉上沒增添一絲做父親的喜悅,反倒愁眉不展,徒增一臉皺紋和滿頭白髮。他幾次對老婆說過這兩句話:“梅,你的負擔太重了,我是個累贅。”“梅,別太管我,你照顧好我們的小秀秀就行。”胡梅流著眼淚安慰男人:“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這是老天爺的懲罰,我們一起熬吧。”可胡梅萬萬沒有想到,華春趁她不在家,爬到院牆外,滾下山坡,掉進門前的河裏而溺水身亡。

隨著“吱嘎”的開門聲,阿秀半夜回到家。沒有睡著的母親,本想起床質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能繼續躺在床上,淚流滿面,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早餐後,母親才輕聲問女兒:“秀,昨晚去哪兒了?”“媽,我沒工作,還能去哪兒?”“我們都是女人家,出門可得小心,別上當受騙。”“媽,我知道,您放心吧。”

母親怎麼能放心呢?可阿秀白天宅在家裏玩手機,晚上就像坐牢的犯人放風一樣往外跑。母親心想,要是能給女兒找份工作,就不用這麼操心了。胡梅找了遠房親戚幫忙,親戚答應得很爽快,卻一直沒有下文。鄉親提醒她:“人親不如財親,不給好處,人家憑什麼幫你?”母親明白這個道理,可手裏沒錢,又能怎麼辦?

無奈之下,母親只能繼續跟蹤女兒。這一天,母親發現阿秀出現在一家酒吧裏。母親剛想進去,又猶豫了,萬一女兒頂嘴,自己該多難受。更何況孩子她爸是尋短見走的,她不想再發生類似的悲劇。

然而,再小心的跟蹤,還是被阿秀發現了。阿秀沒有挑明,而是給了母親3000元現金,算是用作封口費吧。母親不明白,便問:“秀,你這是幹什麼?”女兒微微一笑:“媽,您養我這麼大,我給您這點錢不行嗎?”“行,媽收下了。”母親拿著錢,是既驚又喜啊。驚的是不知女兒這錢的來路;喜的是正急著要錢用呢。阿秀當然不地讓母親蒙在鼓裏,而是旁敲側擊地說道:“媽,要是您想去高檔酒吧開開眼界,我哪天帶您去。”“你……”母親憋紅了臉,“媽不反對你找工作,也不限制你交朋友,就怕你上當受騙呢。”

胡梅收下女兒錢後,次日一早就乘車趕去送給那斤遠房親戚,好讓人家儘快把阿秀工作的事兒落實好。俗話講得不假,有錢能使鬼推磨。親戚收下紅包後,立馬就有了消息:“表嫂,來得正好,我正準備找你呢,阿秀的工作落實了,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去上班。”母親喜出望外:“太好了!”

母親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秀:“秀,親戚幫你把工作落實了。”“好啊,一個月多少工資?”“3000元。”“太少了。不過,還是得謝謝媽。其實,我已經有工作了。”“真的?”“不然,我哪來的錢給您?”“秀,你該不會是在酒吧工作吧?”“酒吧怎麼了?酒吧工資高,每月保底10000元。”母親一聽,急了:“秀,可不能只圖賺快錢!”“媽,等我回家,再跟您詳細解釋。”

夜晚,母親躺在床上,燈沒有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等著阿秀回來。這個夜晚,她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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