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小外孫當學生／唐勝一

唐勝一

前兩天，我剛邁進女兒家的門，4歲的小外孫昕昕就像一只歡快的小喜鵲，一邊奶聲奶氣地喊著“外公”，一邊蹦蹦跳跳地奔過來，一把牽住我的手，隨後又吭哧吭哧搬來四方凳，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凳子，示意我坐下。還沒等我坐穩，小傢伙眼睛亮晶晶地湊過來：“外公，我們來上課好不好？”瞧她那副認真又期待的模樣，我笑著點點頭：“好啊！老師請開始吧！”

昕昕小老師“唰”地掏出一張小卡片，往我面前一遞：“外公，你讀！”我好奇地問：“那老師你呢？”她胸脯一挺，奶凶奶凶地說：“我跟著你讀，看看你有沒有讀錯！”

卡片上印著賀知章的《詠柳》詩。我剛念出“碧玉妝成一樹高”，小傢伙就扯著嗓子跟著念，那聲音脆生生的，像小鈴鐺一般。讀到第二句“萬條垂下綠絲絛”，我一時眼花，把“絛”念成了“滌”。正得意呢，突然感覺氣氛不對——原本嘰嘰喳喳跟讀的小老師“哢”的一下安靜了。我低頭一瞧，好傢伙！昕昕瞪大了葡萄似的眼睛，小嘴一撇，像個嚴厲的小考官：“外公！你讀錯啦！是萬條垂下綠絲絛（濤的同音字）！”我趕忙掏出老花鏡，湊近一瞧，嘿！還真是“tao”！我豎起大拇指直誇她：“昕昕老師太厲害了！外公真要拜你為師啰！”

這不，她還真把自己當老師了，立馬開啟“整頓課堂”模式。她皺著小眉頭，像模像樣地伸手把我的背一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坐直！坐直！老師就是這麼教我們的！乖，聽話。”接著她又舉起小手晃了晃，“外公，想提問要先舉手，老師同意了才能說話。”她說完，還踮著腳尖給我示範標準的舉手姿勢。我稍微舉得低了點、歪了點，她就急得直跺腳，非要我練得和她一模一樣才行。

我心裏直犯嘀咕：這剛上幼稚園不到一年的小不點，能有多少“存貨” ？就拿讀古詩來說，每句都得我起個頭她才跟著念，估計也就是背得順溜，字不一定全認識。想到這，我掏出看圖識字卡片，笑眯眯地說：“小老師，教教我這個唄！”“蘋果！”“蘋果！”“游泳（湧的同音字）。”我一嘴衡陽話，把“泳”念成了“運”。小昕昕瞬間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跳起來擺著手：“不對不對！是游泳，不是遊運！認真跟著老師讀！”那小模樣，嚴肅得我差點憋不住笑。

我至此玩性大發，也就故意說：“好的，小老師，我一定好好學刁——”話還沒說完，小昕昕“啪”地一聲打了個暫停手勢，小嘴叭叭直響：“打住！不是學刁，是學習！跟我念，好好學習！好好學習！”那較真的架勢，活脫脫的一個小大人。

眨眼間，夜已晚。我無奈地說：“昕昕老師，時間不早啦，外公得趕公車回家啰。”話音剛落，小傢伙的眼眶“唰”地就紅了，豆粒般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抽抽搭搭地哭著：“我不想外公走！”我心疼地抱起她：“為什麼呀？”她把小臉埋在我肩頭上，悶聲說：“我要外公陪我玩！”我趕忙哄她：“下周放假，外公帶你去公園玩好不好？”“不要！我現在還要玩！”說著又“哇”地哭開了。我輕輕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哎呀，我們的小老師怎麼還哭鼻子呀？羞不羞？”這招還真靈，她立馬收住眼淚，破涕為笑，眼角還掛著淚花呢，就拍著胸脯說：“外公，下次我還教你讀書！”

小昕昕從我懷裏跳下來，得意洋洋地朝屋裏的外婆和媽媽望去，那小眼神仿佛在說：“看！我把外公都教得服服帖帖！”那副小得意的樣子，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滿屋子頓肘飄蕩著暖暖的幸福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