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政治道德標準如何拿捏？

國民黨立委徐巧芯與老公劉彥禮結婚６年，近日捲入大姑夫婦涉詐爭議。（圖／資料照片）

[NOWnews今日新聞] 巧婦的大姑與其丈夫涉及詐騙，不意外的成了政治圈熱門話題，熱度遠超過馬老九訪陸及新內閣人事。問題是，不論正反雙方的論證，都早已超出法律的邊界，進入道德與家族勾連的泥巴戰，那已是一種「惡鬥」，而非事理辯證。

先講法律。現代法律的基本目標是「人」，假設的是每個成年人都其個人意志與主體性，所以法律懲罰的是那個犯罪的個人。所以「罪不及妻孥」，一個人砍了人，懲罰對象不能包括他的妻兒，當然更不及於其他親屬。基於無罪推定，我們不能假設跟他有關係的親屬或同居人，一定知道他的犯罪行為，甚至說他們是同伙。一個老婆可能完全不知道老公在外頭有小三好幾年，也可能完全不知道他老公的錢打那兒來？所以動不動引我大清律例，一人犯法便誅三族、誅九族，連坐整條巷弄，那是回到威權社會保甲制度，預設人們應該互相監視，身邊有個「街道委員會」的概念。那實在與現代自由社會，對門不相識，連老爸老媽都不知道兒女在幹什麼的現代社會型態，實在差距太遠。

所以，除非法律查核犯罪者的帳目往來，發現大姑一家與巧婦一家有金錢往來，而且巧婦一家有收取或分享大姑一家的金錢供給，例如不明借貸，或選舉經費報銷支應，證明巧婦一家有分享大姑一家的犯罪所得，我們不能直接給巧婦扣上「詐騙集團」的帽子，那於法於理都說不過去，純粹政治鬥爭而已。

但是，法律只是社會行為的最基本的邊界。某個希臘哲學家辯證過法律與道德間的關係：「法律沒有說你必須做，但眾人認為你應該做，而你去做了，那便是道德。相反的，法律沒有說你不能做，但眾人認為你不應該做，而你卻去做了，那便是違反道德。」台灣政壇常講的「社會觀感不佳」，其實就是在講道德，但這種事通常沒有公定標準，好或壞，讚或爛，多數來自個人的價值判斷，甚至只是拉幫結派後的偏好與立場決定。所以，咱們政治圈，幾乎每個黨都在「雙重標準」，「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自己人犯了大錯也情有可原，對方的人犯點小事也罪無可逭」，「就算被蚊子叮了個包，也要開記者會說是對手政治迫害」，便成了政治攻防的常態。

所以，巧婦家人之犯罪，實際上與巧婦無關，至少證據還沒有辦到她。面對記者圍堵或社會質疑，她僅需回一句:「家門不幸!」安靜個幾天，誰也無法再將火燒到她身上去。但是巧婦實在太愛耍巧了，一下子喊離婚，一下子趴在她罵過的「病毒」身上哭泣，說是因為自己月經來了情緒激動，轉頭又大罵民進黨與攻擊她的網友，自己演得太大，反把事情鬧得天大地大，切割得也未免太乾淨了。麻煩的是，家人是切不掉的，急著切太乾淨是會切到自己手的。鄉民私下在笑說，我怎麼覺得她天天來MC？每天都很激動？沒法區別前七後八與平常日有什麼差別啊？

這就得回到巧婦的人設上了。她總是自命為「戰將」，即使當不成「將」，也起碼是隻「戰狼」，永遠站在道德完美的制高點上，用食指指著別人狂噴。沒有證據，那就「連連看」，影射也無妨，只要能打擊對手就是好策略，狂咬爛轟無的放矢，也能達到騷擾目的。但「人在江湖漂，那能不挨刀？」一旦身邊人出事，或不小心沾到了髒東西，其他人自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同樣的標準與方法，「業力迴向」到她身上。結果，本來在法律上沒她的事，卻被她自己演到大家都隱約覺得她可能有事？要不幹嘛演這麼大？是想遮掉什麼？還是躲掉什麼？這不是法律指控，卻引發了道德質疑，社會觀感沒有變得比較好。

說實話，巧婦之難屬於無妄之災，但這卻是她的業力引爆。老派政治人物深知此點，因為他們看過太多這種少年得志，暴起暴落的案例。所以老派政治人物看起來比較厚道，「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那不全是心地仁慈，而是算計得更為深遠，算進了不可測的變數，算到了業力迴向的後座力，而算得夠深夠廣，也就算是一種「智慧」。

但年輕的巧婦們可不這麼想，她們認為那是種墮落，是種愚蠢，是瞻前顧後，是手腳不靈。她們覺得自己最聰明、最勇敢、最衝撞、最敢於鬥爭，她們是曾以此自豪的。殊不知，國民黨人是絕對的現實主義者，包括黨高層與其群眾。過去的多少戰將戰狼，而今安在？邱毅、蔡正元等人，以往也曾風光一時，但當他們被打到臭掉，選舉失利，國民黨群眾就拋棄了他們，誰曾珍惜這些過往的戰狼？連萬人迷馬老九，眼袋也割了，相信也講了，連哭帶爬見了習大大，依然沒人理他，巧婦又能活多久？

換句話說，巧婦雖然不是難為無米之炊，但卻不小心炊過頭了，爆香蒜頭飯燒成了鍋巴夾生飯，如此生硬的主食，誰又吞得下去？是她自己在一次次的政治攻擊中，將社會對政治人物的道德水平期望值，拉到一個連和尚尼姑都達不太到的境界，而當她家人犯事出錯，自己想要還俗時，卻發現自己已把容身之地清掃到不見蹤影，何其可悲啊？！

人皆活在塵世，做不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何論「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政治圈更是集所有利益與骯髒於一處的煉蠱之甕，一種「必要之惡」的所在，凡事留點餘地，少點潔癖，多點商量，也許才是既保護自己，又福國利民的路徑。終究，只有習大大那種文革中長出來的怪物，才會偏愛那種不斷鬥爭的戰狼。自由社會，人皆龍鳳，凡事互相，不是比較愉快嗎？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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