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大罷免的理論與現實

民進黨團總召柯建銘前天喊出「雙罷免」，不僅要罷免立法院長韓國瑜和國民黨41個區域立委，還要以公投解散立法院。（圖／翻攝畫面）

[NOWnews今日新聞] 為應對立法院藍營立委不斷強行通過各種奇葩法案，柯總召宣示要「雙罷」，不但要發動全面罷免41席藍營區域立委，還要罷掉立法院長韓國瑜，但黨團其他成員與府方卻似乎不太認同。國民黨方面也不甘示弱，國民黨團總召落選人賴士葆宣示黨團決議罷免民進黨38席立委，但黨團與黨中央隨即否認有此決議，說只是要予以對應。兩大黨似乎都有鷹派抬頭，決一死戰的態勢，但黨高層與黨幹部似乎仍未下定決心，至少沒有「定和戰之計」。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不惜死戰的態勢，但皆仍有顧慮。終究如果真的血流成河的玩下去，變數太多，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都想敲山震虎，以戰逼和，但對方就是不怕也不和，真的要這麼玩到「民主內戰」的程度嗎？其實還有問號。

說穿了，大家都是辛辛苦苦選上的立委，搞一次罷免或反罷免，形同多選一次立委。不要以為謝國樑反罷免成功有多麼激勵藍營士氣，謝家家大業大，連署第一階段一過，就開始掛看板，搞動員，一方有難，八方救援，即使打贏了，也是傷筋挫骨，好似腸胃炎七天，拉到脫水十公斤，不死半條命。真這麼全面罷免搞下去，那可是「八方有難」，隨人顧性命，誰有那個力氣去救別人？

說國民黨都不怕，鐵定是騙人的。據說小弟前次寫的那篇戰略戰術文，被拿到黨中央會議上討論，說要保護好陳玉珍和傅總召。上週國民黨趕快通過給基層警消退休金加到所得替代率80%，以收買警消。立法院也趕緊加工立起半永久性防禦工事，加高立院圍牆上的鐵網，尤其是青島東路國民黨團那一面，以防青鳥有一天真的衝進來。國民黨立委對其自身安全與權位的維護，絲毫不敢怠慢，心底是很怕的，但不能表現出怕的樣子，更不能有半點退讓之姿。要不然，剛強行通過的選罷法、財劃法，怎麼就遲遲不敢送出立院？想當然，要等防禦工事做好了，爭議性法案才能送出，就怕覆議案一來，青鳥真的衝進來啊！

說民進黨和老柯不怕也是騙人的。再給國民黨如此一路強行表決贏下去，民進黨政府就等於在做假的，財源被掏空，人事被凍結，行政權管的無非就是人跟錢，如此下去，這個正規的行政院長，比韓國的代代總統還不如，如何能夠忍受？再好的脾氣，再柔軟的身段，鐵定坐不住。但老柯有什麼方法反制？沒有。既無法和，也不能戰，於是只能喊著遍地烽火，全面開戰，企圖以戰逼和。問題是，台灣政治史上，無數人都喊過遍地烽火，但結果大多是耍耍仙女棒，連個蜂砲都放不起來。況且，備多力分，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分。如果真要全面開戰，那也得有個檄文，有個戰術目標，有些戰鬥準備。例如列舉首惡四大惡人傅崑萁、陳玉珍、徐巧芯、王鴻葳，即使成功機率低，也不能不罷。其他從犯，葉元之之類的，則依選票數排列成功機率，套句曹丞相的台詞:「我與你無冤無仇，只不過形勢使然，今日不得不借你項上人頭一用。」罷免通過目標至少13~15席，以因應藍營反向罷免與白營全面倒戈貼藍。發動目標約17~20個，火力集中，理由明確，基層才有擴張訴求的動力。但距柯總召宣示雙罷已過一週，作戰目標與作戰計劃出來了嗎？應到人數不知道，實到人數沒看到，顯然柯總召之言，是其意向宣示，而非既定計劃。如此這般，除了企圖以戰逼和，看不出這個宣示的實際效果在那裡？

所以，個人竊以為，國民兩黨如果真的將大罷免玩下去，最後只會兩敗俱傷，跟俄烏戰爭一樣，拖成一個不死不活，純粹的陣地戰與消耗戰，最終還是需要有人出來調停，坐上談判桌喬出一個規矩來。其實，國民黨也約略知道自己玩過頭了，但木已成舟，面子上掛不住，也回不去了。要不這樣吧！黃代理黨主席剛受玩館長搏擊訓練，又超愛「釘孤支」，何不跟館長借個八角籠，三黨依5:4:1比例派出人來，就在立院大堂裡，通通關進去釘孤支？5戰3勝，決定這些爭議法案存廢。籠外立委可組啦啦隊，議場二樓開放「運動彩券」與網紅直播，開放下注，以後也別開會、別打群架了，協商不成就來釘孤支，總比打群架，衝青鳥，大罷免，省掉許多社會成本，還可增加社會經濟流動。

話說回來，真要搞罷免，那就不能貪圖法令方便，想以四分之一門檻來否定約二分之一的選舉結果。韓國瑜之所以被罷成功，且罷後沒有人上街鬧事，是因為其罷免票數還高於其當選票數。所以，如果要發動罷免，就要把罷免票數目標設定在超過當選票數的高標，而非寄望於低投票率與對方的冷處理，想要低空飛過，僥倖通過。而且，罷免時程至少要經過半年，這半年的議題要怎麼設定，才能維持熱度升溫，至少不冷？而不能寄望於國民黨立委會在此期間乖一點不鬧事？國民黨經過謝國樑罷免案後，已普遍認定直球對決，把反罷免當大選打，用反對票數壓過贊成票數來反罷免，才是保命防身之道。所以，推動罷免的一方，不能把罷免想得太簡單，須以高門檻設計戰略戰術。同時，如果罷免成功，接下來是補選，那麼誰要代表參選？地方勢力先得擺平，否則自家人暗中較勁，就算公民團體罷得成，綠營還是選不上，戰後情況不會更好。

凡此種種皆說明，作為以戰逼和的手段，以公民團體為主角推動罷免，尚可成為一種戰略。但若真要以改變立院席次作為推動罷免的目標，那就需要政黨有計劃的直接介入。民氣雖可用，但井噴卻無管道輸運的油氣，卻鐵定會造成一場災難。在高衝突場景中，領導者的職責，就是「定和戰之計」，你可以選擇窮盡一切和解手段卻失效後，再來宣佈開戰；可以選擇直接開戰，等雙方打不動了再來談和；可以學林彪的「四快一慢」，等到時機成熟才發動總攻，但你不能戰略模糊，模糊到自家人都糊裡糊塗，然後各自為戰，一團混亂。

講更白點，旗幟鮮明，群起鼓噪，嚇嚇人可以，卻永遠無法組成一種戰略行動。台灣史上無數戰爭，都是大隊人馬，聲勢浩蕩，卻槍聲一響，接觸即潰，戰敗自然不在話下。打仗，不能打爽的，是要打贏的。成天喊打喊殺，卻又同時主張廢死，只會讓敵人笑掉大牙。朝野兩大黨，真的該好好想想，你們真想展開一場民主內戰嗎？徹底癱瘓政府，真的是你們的終極目標嗎？如果不是，那就得坐下來好好談談，而不是任由立院一路喊打喊殺。也許雙方群眾怒氣爆表，但套句施明德的名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能不發。」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和平未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和平。」就算今日喝不成「大和解咖啡」，也許還能各黨總召或幹部出來「釘孤支」，關雲長當年過五關斬六將，便是一種以釘孤支減少無謂殺戮的辦法，各位長官真的可以考慮看看。

如此，館長也能重操舊業，開個「立院打板」，全民下注，豈不快哉？！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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