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陳冲／各說各話 譯意盡失

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右），上月底與美國新任國務卿盧比奧（左）通話，意外掀起美中雙方對於翻譯落差的熱論。資料照合成。（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NOWnews今日新聞] 美國現任國務卿M. Rubio是個有趣的人物，曾擔任聯邦參議員十四年，立場鮮明，多次成為北京反制的制裁對象。1/21上任後，戮力從公，除走訪川普朝思暮想的巴拿馬運河外，也主動和王毅通了電話，事後雙方都發布新聞，氣氛友善成功，不過媒體那壺不開提那壺，焦點都集中在魯比歐獲得王毅的一句贈言:好自為之。

熟稔中文的人，都明白「好自為之」有何涵義，用在甚麼場合?事後西方媒體議論紛紛，2025/1/30魯比歐上熱門節目Megyn Kelly Show(顯然是刻意安排)，就花了不少時間解釋，中方在玩翻譯的把戲，他本人當場並沒有被教訓的感覺，言下之意，魯比歐有被耍陰的怨懟，因為當場翻譯並沒說出讓他有I felt was over the top的話，否則魯比歐一定會等同回敬(I would say the same to him)。

新總統上任後，雙方外長首次通話，既然「各說各話」，都說自個母語，在國際禮儀上就應自備翻譯，如不自備，想搭便車利用對方譯員，恐怕就要承擔聽不懂弦外之音的風險。在國際場合，強勢語言國家，常自以為是，認定對方理所當然要聽懂高級語言，無需假手翻譯。其實在正式場合，縱使精通外語者，也常攜帶譯員，除因術有專攻外，也可為本身預留思考或轉圜的空間，表現大國風範。何況時下AI翻譯功能強大，凸顯科技實力，掌握區區好自為之的精隨，何難之有?

個別使用各自母語，固然會有Lost in translation的問題，即使同一語言，也有不同意思解讀。二十年前，我在報端專欄曾引用2004年經濟學人整理歐盟擴大為25會員國後，使用不同語言的誤會。其中縱然同是英文，英國人仍有許多弦外之音，可能與語調或習慣有關，造成誤解。例如英國人說by the way，一般理解是順便提起一件事，但很可能英國紳士的意思是:the primary purpose of our discussion is…。此外，當英國腔說I accept your point of view，不要高興太早，這位老兄的本意也許是I disagree and I don’t want to discuss it any further。另外，當話題接近尾聲，英國佬表示 I’ll bear it in mind，也不要信以為真，很有可能這只是 I’ll do nothing about it 禮貌的說法。

這次魯王對話後，經濟學人當然不會閒著，2025/1/28那集就火速出刊一篇短文，以輕鬆語調，討論語言文化可能的誤會與落差。其中提到拜登平時偏好稱中國為競爭國(Competitor)，不同於稱俄國為對手國(Opponent)，措辭不僅緩和，而且在拉丁字源上，competition還有共同努力的意思，可惜譯為中文「競爭」，就多少有點零和意味，以致中方尤其是民間從不曾領情。再例如習近平稱某一單位為法寶，西方媒體常譯為magic weapon(神秘武器)，則與原譯talisman就有些差距。此外，美方也對中方常將deterrence譯為威懾感到不安，常要強調此語沒有威脅的意味，雙方縱有些善意(if any)也都「譯意盡失」。

美國國務卿，其實不必過分在意中英文的差異，會造成悶虧。兩岸分隔幾十年，同是中文，也有番茄西紅柿/馬鈴薯土豆的誤會。魯比歐是虔誠教徒，當熟知聖經中巴別塔(Babel Tower)的故事，耶和華當年不樂見人類有共同的語言，故意紊亂眾人口音，乃有各種不同語言出現。國務卿先生何不順應天命，在不同語言中力求溝通，也不必動輒牽拖陰謀論，自尋煩惱，咱國內有人以為談判一定要說外文，也許比較方便，但論用字精準還是委諸專業翻譯吧!更何況數位時代，還有AI在旁伺候隨時支援呢。

●作者：陳冲／ 行政院前院長、現任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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