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蟬鳴／朱婧

朱婧

“知了……知了……”窗外的蟬鳴似乎成了夏日的主旋律，瞬間喚醒了我孩提時代那純真、自由的童年時光。

兒時，夏天是屬於我們大院兒孩子們盛大的節日。乏味的課本、冗餘的課程都被夏天按了暫停鍵，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的蟬鳴和歡樂的暑假時光。

大院樓下有個巨大的香樟樹，每天午後，蟬鳴聲就此起彼伏的在大樹上奏響。蟬鳴聲一聲高過一聲，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洪亮的蟬鳴把我的困頓和睡意全部帶走，睡眼迷離間我認真地聆聽起蟬鳴來。蟬鳴聲是洪亮且高頻的，能夠穿透鋼筋水泥的圍擋，溜入窗戶，貫入我的耳朵。蟬鳴聲是連綿不絕的，有時聽起來像發電報的“滋……滋……”電流聲；有時聽起來又像幾百個嬰兒的“咿……咿……”啼哭聲。每當你覺得它們會戛然而止時，又是一陣洪亮的合奏波濤洶湧般湧向你的耳蝸。盛夏晚些時候，蟋蟀也會加入進來，那是場屬於夏日的音樂會。

一天午後，陽光像一面明亮的鏡子，把萬物映照耀出一片晃眼的燦爛。外公給我帶回一只奇怪的蟲子，裝在礦泉水瓶，瓶身被外公紮上了很多個出氣孔。我問外公這是什麼蟲，還沒等外公開口，突然間一聲熟悉的嘶鳴聲響起，原來這就是蟬！驚喜的發現讓我開始湊近瓶身觀察起這只成蟬。我問外公蟬怎麼不叫了，外公說蟬是屬於大自然的，只有在自然母親的懷抱裏，才會放聲歌唱。隨後，外公帶我來到香樟樹下，外公輕柔地將蟬倒在樹上。蟬撲騰了幾下翅膀，一骨碌蹦跳到枝丫深處不見蹤影。

突然，香樟樹上響起來此起彼伏的蟬鳴，好似在歡迎走失隊員的回歸，也好似在訴說對我們的感謝。外公告訴我，每一只蟬都是經歷了黑暗且漫長的地下生活，忍受住了黑暗與孤獨，才熬到了日光沐浴下的綻放歌唱。外公的人生經歷跟蟬很像，經受住文化大革命的洪流，才獲得了現在的歲月靜好。那是一種對真理的篤定，才能如此專注的堅持，熬過這漫長的黑暗與孤獨。刹那間，四周響起的蟬鳴聲似乎變得異常動人和宏偉。

每天飯後，我都會叫上大院裏的玩伴，一起躲進大樹底下聽蟬鳴。而蟬樂隊也用最真誠、最堅實的努力，不厭其煩地為我們帶來洪亮的樂曲。開心時，我們會蹬掉腳上的鞋子，赤腳踩在被烈陽烘烤過的土壤上，全然不覺得燙腳。乏了，我們就一窩蜂地擠到外公擱置在樓下的涼席床上。我們三三兩兩地躺臥在涼席上，仰頭望向寧靜而深邃的天空。閃爍的星光在黑暗中綻放，月亮則像一盞明燈懸掛夜空，耳邊縈繞著此起彼伏的蟬鳴聲，夏夜此刻像一幅有聲畫卷緩緩展開。抬眼就望見外公坐在身旁，不厭其煩地用他那把破舊的大蒲扇幫我們驅趕著蚊子。那一瞬間的快樂，是從我心底蔓延溢出，一瀉千里。原來這才是夏天應有的畫面。

如今蟬鳴成了車水馬龍城市裏的稀客。我們更願意躲入冷氣，住進電腦，在虛擬世界裏細數著季節的輪回。不妨在夏日裏找一個傍晚，躲進樹林來聽一場壯烈的蟬鳴吧。這一定會帶給你生活不一樣層次的豐富感受。